皇太极把目光转向莽古尔泰,征询地问道:“三贝勒,你是什么意见?”
莽古尔泰眨着大眼珠子,开口说道:“增援呗,镶蓝旗亦是我大金之兵,八旗之一,不能坐视其在朝鲜损失过大。”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皇太极目光一闪,沉吟了一下,说道:“本汗也是一样的想法,再派兵增援。但关宁明军,也不得不防。”
代善点了点头,说道:“阿敏的主力回师,东江军和朝鲜人不可能阻挡,只能是袭击骚扰。再派数千援兵入朝,更能保证顺利,保证战争的缴获。”
莽古尔泰说道:“大贝勒所言极是,也不必兴师动众,三五千精骑足够了。”
皇太极说道:“那就从凤城派兵前往,东江镇显是全力援朝,无力袭扰辽东了。”
代善和莽古尔泰不反对,下面的大臣也没有意见,议政会议便结束。
回到办公所在的皇太极心中有些沉郁,岳讬、硕讬虽是代善之子,却在拥立时出了大力,说服了其父。
如今,两人双双阵亡,失去了两个忠心拥护者,皇太极也感到痛心。而今天议政会议,他感到气氛的不同,也是心中疑惑。
“汗王,萨哈廉在外求见。”亲卫前来禀报,打断了皇太极的思绪。
“让他进来。”皇太极坐直了身子。
萨哈廉是代善的三子,亦是忠于皇太极的贝勒之一。迈步进殿,施礼拜见,萨哈廉也不废话,在皇太极叫起后,便开口说道:“汗王,谣言已起,您可知道?”
皇太极疑惑地问道:“是何谣言,某并不知晓。”
萨哈廉掏出一张纸,躬身呈给皇太极。
纸张很粗糙,字迹也潦草,能看出制作时的急迫。
皇太极接过来展开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现出惊愕骇然之色。
被人揭开面具露出丑陋真容,在聚目灯下众目睽睽,甚至是一丝不挂,皇太极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尽管他形容不了这么贴切。
萨哈廉偷偷看了一眼,心中有着自己的猜测。看来,汗王确实有此心,倒也是人之常情。
“此计阴险——”皇太极把揭贴拍在桌案上,大声叫道:“毒辣至极。”
皇太极一时不知该如何发作,这其中有悚然心惊,也有恼羞成怒。最隐秘的想法被揭穿,他的心绪大乱。
…………………
有人常常出人意料,行事有走极端之嫌。比如郑凤寿,本是老成稳重,但却率军连夜赶来增援,实在让郭大靖感到意外。
将近两千的朝鲜义兵和不少工匠,数量众多的木炮、抛石机、地雷,龙骨山城的守卫力量和物资,也大半被郑凤寿带来。
“已经订立盟誓了。”郑凤寿满脸的沉痛和无奈,“向建虏进贡、不得筑城练兵、不得收留后金逃人……殿下惑于奸臣侥幸之计,甘心屈伏,名为和而实则降也,屈辱之至。”
君王的无能,都要归结到奸臣身上,这就是古代人的“忠”。
郭大靖伸手轻抚额头,也颇感无奈。只不过,他觉得这盟誓好象与历史上不同。
他的怀疑是正确的,郑凤寿通过朝鲜人的渠道得到的盟誓内容,乃是阿敏与原昌君李玖缔结的,并不是与朝鲜仁祖订立的。
“盟誓已订,郑大人还要与建虏作战厮杀,算不算违抗朝廷?”郭大靖约略猜到了郑凤寿为何一反常态。
郑凤寿摆了下手,说道:“某未接到朝廷谕令,也不知盟誓的事情。建虏屠城劫掠,岂能容他们轻松退去?”
郭大靖笑着伸出大拇指,说道:“郑大人,令人钦佩。”
郑凤寿苦笑了一下,说道:“屈辱令人痛心,某却无力改变,只能尽力,哪怕捐躯沙场。”
郭大靖伸手指了指远方的山林,朗声道:“看这大好河山,郑大人当知保家卫国,任重而道远,朝鲜缺的便是郑大人、崔大人这样的义士,岂能不留有用之身?”
郑凤寿眺望着故国的山河,油然而生感慨,更生出几分振作的勇气。
朝廷无能,可朝鲜还有不甘屈服的义士。如果连敢反抗的民间义士都没有了,那朝鲜与亡国又有何异?
郭大靖转头看着郑凤寿,微笑着说道:“若贵国朝廷降罪于郑大人,郑大人不若就加入东江军。建虏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在哪里打击建虏,都是一样。”
郑凤寿笑着颌首,说道:“若真是故国难容,便依郭大人所言。此生当杀虏,青山埋骨、马革裹尸,也无遗憾。”
郭大靖用力点头,笑道:“看,崔大人他们想是听到了消息,都气得鼓鼓的赶来了。”
崔孝一等人大步走来,嘴里还愤怒不甘地发泄着情绪。
向建虏进贡,不准筑城练兵,只此两条,便等于彻底投降,任人宰割。
而且,朝鲜的宗主国是大明,进贡给建虏,就意味着朝鲜和建虏建立的后金是君臣之盟。这可是原则性的大问题,不怪这些朝鲜人义愤填膺、怒火中烧。
阿敏大肆宣扬与与原昌君李玖缔结的盟誓,炫耀之外还希望借此消磨朝鲜人的反抗意志。
看吧,你们的朝廷如此无能懦弱,已经完全屈服,你们还拼命抵抗,图个什么呢?
但阿敏却没有想到适得其反,如此屈辱的订约盟誓,反倒激起了朝鲜义士的愤怒。
挺好,这样挺好。阿敏这个家伙还是读书少了,不明白明国援朝抗倭如同再造之恩,朝鲜算是大明铁杆的藩属国。
如果只拿与朝鲜仁祖的订约盟誓,想必朝鲜义兵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或许会听从朝廷的谕令,并丧失抵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