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秦中堂专心在浙江搞事业,从兵备到贪污、走私、修庙、整人等各项工作全面铺开的时候,京城里有些人终于放心了。
严阁老虽然亲儿子不在身边,但还有个干儿子赵文华,目前正在通政司做官。
严阁老将赵文华放在通政司,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监控奏疏。
最近赵文华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情报分析,将一封封各种各样的奏疏汇总起来后,得到严阁老所需要知道的结论。
酷暑过去,秋风乍起,赵文华在今晚潜入了严府,向义父禀报说:「通过近期奏疏可以断定,那秦德威算是稳在浙江了!
第一,目前各项事务都在一个刚开始启动的关键时候,秦德威肯定抽不开身,离不开浙江,更不会返回京师!
第二,秦德威做事操切,同时启动的事务有点多,这肯定要消耗大量精力,所以他很难顾及到京师这边事情了!」
严阁老自言自语道:「难道动手的时机
已经到了?」
赵文华有点兴奋的说:「依我看,现在就是秦德威最无暇他顾的时候,而且又很难回京师,绝对是动手良机!
所以请义父早下决断,尽快对秦党动手吧!」
赵文华之所以兴奋一方面是不甘于寂寞、好出风头的天性,另一方面则是眼馋秦党占据的那些位置。
如果摧毁了秦党,自己去户部当员外郎好,还是去兵部当郎中好?好难抉择啊。
严阁老又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对首辅翟銮发起攻讦!先放出风去!」
赵文华:「......」
莫非自己出现了幻听?还是义父出现了口误?
刚才研究了半天秦德威,怎么最后要动手的对象不是秦党,而是翟銮?
赵文华又试探性的问了句:「翟銮?不是张潮、王廷相、王以旂?」
严嵩点头道:「不错,目标就是翟銮!」
赵文华不太情愿,如果打击势力范围比较广的秦党,肯定能空出很多位置,瓜分胜利果实不敢说人人有份,但他这样的肯定能受益。
但假如只干掉光杆首辅翟銮,也就只能空出首辅位置,除了义父严嵩能晋位,别人都得不到太多直接好处。
赵文华又说了句:"义父请三思!」
严嵩在某些方面有点像秦中堂,做出的决定是不容别人质疑的,"你不必多嘴!」
赵文华不敢再反对,又问道:「拿什么攻计翟銮?」
严嵩回答说:「去年乡试和今年会试,翟銮两个儿子接连考中,其中有舞弊之事!」
赵文华有点疑惑的说:「义父可有真凭实据?如果没有实证,成了捕风捉影,只怕最后还是没用。」
大明科举虽然在制度上是公平的,但永远少不了潜规则。抓住证据的那叫舞弊,抓不住证据的就是潜规则了。
只要没有实证,又不是特别过分到一口气录取几十个老乡这种情况,舆情上也就认了。
比如张潮张老师和秦德威之间,大家都知道肯定有点猫腻,但抓不住任何实证,也就只能承认了,连半点非议都没有。
所以如果想拿科举舞弊来攻计首辅,除非有实证,否则是不可能成功的。
严阁老就透露了一点信息说:「去年顺天府乡试的同考官,是我安排他向翟銮示好,并帮忙荐卷的!他们会成为证人的!」
赵文华惊了,义父藏得真够深,原来从去年就开始布局了,居然主动安排翟銮两个儿子中举!
去年当乡试同考官向刚当上首辅的翟銮示好时,只怕翟銮以为这是首辅的福利。
别人主动来巴结首辅,录取首辅的儿子,这不是很正常的现象么?
而且翟銮也想象不到,帮忙舞弊的人会舍弃自己前途,去充当「污点证人」。
所以翟銮肯定完全没有提防,那么多权臣在科举上搞潜规则都没出事,他翟銮又怎么可能出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希望就很大了。」赵文华说,而且总觉得义父说不定还藏了一手,既然乡试有问题,那后面的会试呢?
严阁老又嘱咐说:「记住先放风出去,但不要提及科举舞弊的事情。」
放出风声的目的,就是一种试探,没有上来就亮出底牌的道理。要看看各方初步反应是什么,然后才有的放矢的亮出底牌。
同时也是在占优的局面下,对程銮的一种压力,没准能逼迫翟銮自乱阵脚。
如果翟銮受不了,能主动辞官,那就最好不过了。
及到次日天亮后,严阁老按照惯例,去了文渊阁办公。
不知怎么,从无逸殿回到文渊阁后,严阁老怎么看文渊阁这里怎么别扭,仿佛这里已经是一片被污染的地方。
原本在文渊阁的军机处,在秦德威临走前搬到了无逸殿去,和司礼监成了邻居……
想到军机处,严阁老就有点恼火,对另一个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潮喝道:「你们礼部做事要有点分寸,奏疏不要绕开内阁,总往军机处报!」
张老师反问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严阁老便指责说:「比如国子监监生增添学服的事情,凭什么往军机处呈秉?
军机处按规定处置范围是六百里加急公务,监生学服与军机处有什么关系?」
张潮不紧不慢的说:「监生学服也是加急公务,眼看冬季到了,增添学服的事情当然着急了。」
这态度让严阁老有点生气了:「军机处对接的主要是兵部,也管不了学服这种事!礼部报到军机处又有何意义?」
张潮还是不紧不慢的答道:「可是军机处将处置下发到户部了,户部也认账了,现在已经安排银两了。」
严阁老:「......」
这就是他什么最讨厌秦德威!就因为秦德威搞出了一套能绕开自己,闭合运行的循环!
兔子尾巴长不了,等他过几天当上了首辅,再腾出精力亲手打碎这个循环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