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冷笑着说:「还需要明说?你以为秦德威将一万匹分成了两个批次,是为了安全保险?他早就打定了主意,第一批次丝绸可以当成牺牲品损失掉!
你以为你秦中堂让我们带着五千匹这样量级的丝绸招摇过市,却又不给任何凭证是为了保密?他是让我们宛如幼童持金,引来别人的觊觎!
你以为秦中堂指定我们必须去双屿岛发卖货物,是为了探知双屿岛的情报?其实是逼着我们与垄断走私的地方豪势起冲突!
你以为让我跟你一起贩运丝绸,难道是为了怕你跑了?其实秦中堂想把我一起陷进去,借地方豪族来除掉我!」
徐头领只感到自己的一腔热血,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这就是庙堂级大佬的深意?
高层大人物都是这样没人性、没人味的吗?所有人在他们眼里,真的就是冰冷的棋子,可以随手牺牲?
严世蕃又反问道:「现在你明白我的苦衷了吧?」
徐惟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也
是有点脑子的人,自然也想明白了严世蕃为什么表现那么怪异和别扭了。
首先必须要表现出一个形式给秦德威看,所以才会与牙子张启书互骂,甚至准备动手,假装是有了冲突;
然后又不想真出现危险,所以每每到关键时刻又怂了,不愿意真弄出流血牺牲的事件。
严世蕃拍了拍徐惟学的肩膀,「所以我们才是真正一条线上的人,那秦德威只会把我们当成狗看!」
徐头领喃喃自语说:「其实能做秦中堂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
严世蕃:「......」
你徐惟学这思想,很不对劲!
「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徐头领又问道。
严世蕃胸有成竹的说:「放心,一切都在我预料中!首先我断定,那姓张的牙子,一定会来报复我们!」
不用怀疑张启书有没有这个能力,张家是宁波城四大家族之一,如果连报复能力都没有,那就枉为四大家族,拿什么垄断走私?
严世蕃又继续说:「你速速派人去龙山所传话,让你那海船冲到三江口来,等那姓张的牙子报复了我们,我们就把丝绸货物搬到你的海船上去。」
前段时间,徐惟学绑架严世蕃为人质,上岸去杭州前,座驾海船就停在了龙山所附近一处港湾里,随船还有二百多手下。
龙山所港湾距离三江口也不算太远,完全可以派人去传递消息。
三江口虽然不是海边港湾,但距离海边也就几里地了,海船可以从海上开到三江口。
所以严世蕃这个要求,技术上完全不是问题,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软件」上
徐头领犹豫着说:「按照江湖规矩,我的海船是不能到三江口来装货的,甚至不能在浙江任何海岸装货。
只有双屿岛上许氏兄弟、李光头势力的船只,可以过来装货,或者本地渡船可以装货并运到双屿岛。
我的海船要想从事贸易,只能从双屿岛买货装货,然后贩往别国。」
严世蕃只问了句:「为什么不能?丝绸是咱们自己的,往自己的船上装,谁会阻拦?」
徐惟学很有经验的答道:「假如我的海船来装货,一定会被举报,然后被卫所官军或者官府巡捕、兵丁扣留查缴!
反正从近海到双屿岛之间的货运,被地方豪族和双屿岛势力联手垄断,并买通了许多官府和卫所的人,别人插不进手!」
严世蕃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半个官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官商!
我告诉你,秦德威的同年好友胡宗宪是巡海御史,好友冯恩是提举市舶司,衙署都在宁波城里!
只要修书送进宁波城里,告诉他们这是秦德威的货物,那还能有什么问题?
首先这批货物会打上市舶司朝贡团的标签,其次巡海御史会特批放行你的船只,哪个官军能查缴?」
徐惟学愣了愕,事情还可以这样简单?
对于一个海商(贼)来说,这就是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玩法。
严世蕃督促道:「好了,别发呆了,事不宜迟!你派人去龙山所港湾传话,我两封信给宁波城里,各自行动!」
「真的可以?」徐头领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严世蕃自信的说:「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优势完全在我们这边!」
于是徐惟学更不放心了,根据最近相处的经验,每当严大爷自信的时候,事情必定是相反的。
所以到底还听不听?
不过确实如同严世蕃所料,虽说冲突没正式打起来,但牙子张启书感觉还是丢了颜面。
关键是必须杀鸡骇猴,如果都像这样,那欺行霸市的牙子还怎么做?其他家族的人会不会认为张家不行了?
故而张启书决意报复,傍晚纠集了一群人,酒足饭饱后,摸黑往船队那里而去。
想着如果方便就先抓一两个人,铂打问问情况摸清楚对方真实来头。
距离船队还有十余丈距离时,突然之间,视野陡然亮了起来。
等张启书反应过来,发现是船队中间一艘船着了大火,烧了起来。
仔细看,火势还有往旁边船只蔓延的趋势,有人从船上纷纷往水里跳。
旁边朋友问道:「张老弟,你还请了别人出手?」
张启书有点迷惑,难道这伙人还得罪了别人,先遭到了别人报复?
他下意识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看个究竟,结果在熊熊火光里看到了一张独眼胖脸,而且这张胖脸仿佛还对自己狞笑了几下。
严世蕃站在安全的岸上,看着正在燃烧的两艘船只,心里默念着,什么桂湖张家,什么秦中堂,通通都去死吧!
虽然受尽屈辱,但笑到最后的人,只能是他严世蕃!
等天亮了后,你秦德威的党羽看到了残余货物,不能不管吧?
在秦中堂党羽的安排下,秦中堂的货物公然搬上了海贼的船只,走私到双屿岛,又会被屠侨、张邦奇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