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可以定在气势最大的午门,天子登五凤楼,居高临下的受俘,那绝对壮观!
现场站班喊话的大汉将军安排上两千人,奏凯的乐队安排几百人,保证气氛恢弘!
总体指导思想毫无争议,最需要商议的就是礼制细节,具体来说就是各个环节的安排。
其中最重要的三个环节,一是大臣代表向天子献俘;二是天子受俘后,讲话和颁诏;
三是刑部尚书领受诏旨后,负责处置俘虏,该关的关,该杀的杀。
然后第一个讨论的地方就是,谁作为代表向天子献俘?
自古以来在献俘人选上,无非就是两种方案,第一种是出征的主帅,第二种是兵部尚书。
套用在当下,其实就是秦德威和王廷相之间,二选一。
大家都知道王廷相和秦德威之间的关系,本来这事应该没什么波澜,王廷相肯定不会与秦德威争夺露脸机会。
但有人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玩笑一样的率先说了句:“该由兵部来献俘!我举荐兵部王尚书!”
于是其他人迅速进入看乐子状态,王廷相连连摆手道:“此次大捷乃是边镇帅臣出生入死得来,理当帅臣显耀于奏凯之时,本官焉敢贪名冒功!”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廷议上被举荐的人如果主动退让,也就不会强求了。
但此刻首辅夏言忽然也出声道:“献俘礼是朝廷的献俘,本该就由兵部代表朝廷!”
本来还算轻松的讨论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人人都意识到,夏首辅似乎有些想法。
王廷相正色道:“首揆此言差矣,如果是一般捷报,本官作为兵部坐堂官,或可勉为其难的代为献俘,不至于物议纷纷。
但本次丰洲滩大捷实乃不世出之殊功也,或许皇上还要当场下诏封赏,本官岂可越俎代庖,顶替帅臣献俘?”
夏首辅反驳道:“我朝献俘没有成型礼制,今日拟定献俘奏凯之条例,堪称承前启后,要为今后之成例。
王浚川不要只从私人关系考虑,你的职务是兵部尚书,要以兵部尚书的公心去考虑问题。
另外,我看王浚川也是众望所归,许多人都同意由你献俘,何故一再推辞?”
首辅说话份量就是不一样,自然也有很多人纷纷附和,反正秦德威又不在现场。
再说由兵部尚书献俘,一样很有道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政由兵部尚书代表国家出面也没毛病!
就连重新入直文渊阁,但一直没去上班的翟銮今天也出现了,这时候也跳了出来说:“确实该让王浚川献俘!”
王廷相只能再三谢辞,无论如何,他肯定不会去抢秦德威的风头。
于是首辅夏言就拉下了脸,喝道:“众人再三举荐,但王浚川你却依然不从!既然你抵制众人所推,何不辞官以示坚决?不然还以为你恋栈不去。”
许多人听到此处,这才恍然大悟,夏首辅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献俘人选问题挤兑王廷相。
秦德威这边的人马有点群龙无首的感觉,主要都不清楚秦德威的心思。
他们谁也不知道秦德威对献俘礼兴趣的有多大,不清楚秦德威是想低调还是继续高调。
所以这时候也不好表态,生怕帮了倒忙。
缺了某个人在场,被史书评价为“专横”的夏言终于有了点强势首辅的模样,咄咄逼人的问道:“王浚川你究竟如何考虑的?”
最近一直很低调没存在感的次辅严嵩在这时候,也开口了:“还是由兵部尚书来献俘吧,为后世树立表率,防止帅臣居功自傲、骄矜难制,此乃百世长久之策也!”
严嵩也反应过来了,如果弄掉王廷相,那不就空出了一个坐堂管部尚书位置?
就算兵部尚书让夏言拿去了,但替补兵部尚书的人必定也会留下一个可观的位置。
一个萝卜一个坑,有实力的大佬们谁不想抓住这个机会?
王廷相扫视了阁老们几眼,沉吟片刻后,便道:“若道不同,辞官也不是不可!但兵部尚书不可无人坐堂,不知诸位又想举荐何人?”
听到王廷相这个表态,让众人很意外。
虽然没有明确说到要辞官,但这种“不是不可”的表态,本身就让王廷相陷入了重重包围。
大家还以为王廷相要么插科打诨,要么顾左右而言它,反正死活不会辞官。结果没想到,王廷相竟然主动抛出了这个“辞官”的话题。
没想到王廷相竟然如此刚烈,如此受不得激。
很快就有人接上了话:“加兵部尚书衔总督宣大军务毛伯温素知兵事,又有兵部尚书衔,可直接转为坐堂兵部尚书,不须另有波折。”
又是收获了一片点赞。
主持人礼部尚书张潮眼见事态逐渐“恶化”,急中生智的说:“毛伯温本官为刑部尚书,也未见得可以离职。
献俘礼上,天子受俘之后,又要有刑部堂官出来,代表朝廷直接惩处俘虏。
现如今刑部尚书是毛伯温,如果仓促迁转兵部去,那不可或缺的刑部又该谁人主理?”
夏言便道:“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毛伯温迁转兵部去,再另行择取贤良替补刑部就是!”
一般人听不出什么,但大佬级别的人物立刻就懂了。
夏首辅这就是有意出让利益,临时换取大家的支持!
于是除了秦德威的亲信们之外,近乎一边倒的支持夏首辅的发言。
就连中立派也有所偏向了,你王廷相自己冒失的说出“辞官”话题,怪得谁来?
但在别人眼里,本该开始慌张的王廷相却静静看着夏言,神态露出了几分怜悯。
没人知道王廷相内心有多么复杂,他与夏言的交情可以追朔到十几年前,然后做了十年政治盟友,只是近几年才渐行渐远。
但那也只是逐渐疏远而已,远远算不上决裂,但现在夏言却为了扩大权势,开始正面不停挤压他王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