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学生说完后,王大司马又提审了县学生员江瓒。
都到了这份上,连当初落籍的原始底档都被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江瓒还能怎么抵赖?
其实这件事全过程的最大关键在于,有没有人能想到问题?
如果没人产生怀疑,那江瓒就很安全。从移民到落籍,再到考试,表面程序都没什么问题,安安静静等待乡试就行了。
正常情况下,也没人会主动怀疑府尹要舞弊,就算怀疑了也不知道侦察方向,更不会想到府尹和一个县学生员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有人用有罪推定的态度看待江府尹,又能动用官府力量穷究各种细节,刮出了江瓒冒籍来对照,那问题根本就掩盖不住。
即便江府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从浙江老家到南京城这条流程上的所有人,全部都给灭口吧?
现在是大明中期嘉靖朝,又不是末朝乱世......所以这也是江府尹得知小学生戳破问题后,直接躺平的原因。
江瓒扛不住盘问,承认了他确实是江府尹的长子,先在老家过继改名,然后到南京城冒籍,并诈取秀才功名。
至于乡试舞弊虽然尚未发生,但那肯定可以认定为犯罪未遂了。
不然江府尹费尽心思,让江瓒跑到南直隶参加乡试为的什么?就图南直隶录取名额比浙江多四十个?
审完江瓒,再审不审江府尹已经无关紧要了,但钦差整饬南京官吏的王廷相王大司马已经有点害怕了。
他并不是害怕府尹或者帮府尹出头的首辅,而是害怕目前这个趋势,或者说害怕小学生。
纵然王大司马勇于任事,以多面手和实干闻名官场,但他也不是二愣子啊。
不然为什么鼎鼎大名的复古七才子,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大明文学“前七子”里,文学水平最低的王廷相反而官场成就最高?
原本王大司马的计划是,整顿半年左右,到年底时正好总结陈奏,结束差事,交还关防。
可这才两个月,前前后后已经处理了一大批了。只小学生干掉的就有侍郎、佥都御史、御史、别驾,一口气直接拿下了四杀。
都是在官场叫得上字号的人物,不是县丞啊主薄啊大使啊这种充数官员!
然后还没等缓过来,刚离开会同馆的小学生竟然又要继续拿五杀了——以大司马的官场经验估计,那江府尹真的很难脱身了。
这才两个月时间!要是整顿工作延长到半年,还能想象吗?
而且庙堂已经出现了政治斗争的苗头,过气首辅张孚敬和当红礼部尚书夏言之间龃龉不断,看样子还要大打出手。
两京之间政治动向息息相关,所以这边的整饬很可能会被人利用,成为高层斗争的一部分。
特别是还有小学生这样的狠角色在这里面蹦跶,又能跟积极进取的夏言搭上线,再想想后面的发展趋势,连王大司马都要害怕啊。
今天过堂到此结束,友情坐听的刑部周尚书和顾老先生都走了,但小学生慢了一步留在了后面。
目送已经招供画押的江瓒被押下去,秦德威面色渐渐沉重起来,似乎很有心事的对王廷相说:“大司马啊,在下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对您说。”
于是王廷相很好奇的问:“你想说什么?”
秦德威态度很诚恳的说:“在下觉得,您这项整饬南京官吏差事还是赶紧结束吧,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王廷相:“......”
你小学生就不想想,是谁把事情弄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