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秦德威还是放了出去,步履蹒跚的回到了家中。
徐妙璇正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见秦德威回来,立刻扶着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德威长叹一声,唏嘘道:“宦海风波险恶啊!被县尊辞幕,在县狱被关押一夜,还挨了责打!”
说完就意气消沉的顺势把头一歪,徐妙璇自然而然的将小郎君抱在胸前,又摸到了后背上的痕迹,便万分怜惜的安慰说:
“不妨不妨,正好专心读书,他日金榜题名,自己亲自去做官便是了!”
徐妙璇说着说着,突然从秦德威身上闻到了一股不知是脂粉还是什么的香气,便又不动声色的问道:“小郎君昨夜肯定没睡好?都做了些什么?”
“学官话!”已经没有理智的埋胸少年不假思索答道。
徐妙璇便非常肯定的说:“呵,肯定是跟个小娘子学了。”
秦德威惊奇的抬起头:“你怎能凭空猜疑我?”
徐妙璇拍了拍秦德威:“起来吧!谁会相信,你就只为学说话,能跟一个男人面对面一晚上?”
与此同时,在南京户部胡侍郎的指示和领导下,江宁县衙开始了打击金融犯罪专项行动。钱业公所焦总管锒铛入狱,数个关联高利贷团伙被清查。
估计在这次专项行动结束之前,幕后功臣秦德威大概很难复职。
毕竟这会儿县衙正与胡侍郎密切合作,总不能再放出秦德威惹胡侍郎生气,还是要再等等。
与号称被开除,在家闭门的秦德威不同,最近冯知县正处于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时候,官声再振。
尤其是借着胡侍郎的大义,雷厉风行干掉了恶商焦德秋后,有不少欠着焦德秋债务的南京官员不但不生气,还纷纷向他表示了感谢......
就是县衙亲民官的公务实在太多了,尤其最近实在累。
因为判案飞快的某位刑名师爷暂时被开了,每十天一批的案件预审全部压在了冯知县自己身上,交给刑房又怕被小吏弄权。
繁忙之余也需要放松休息,所以在今晚,需要放松的冯老爷又微服出行,来到了南市楼街。
这是老习惯了,身为江宁县地方父母官,他很注重影响,不太愿意出入辖境内的秦淮旧院。所以每次只能隐藏身份,偷偷来到上元县境内的南市楼街。
而且今晚也不是完全没正事,有个华亭县老家人叫施文明的过来,要与他聚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冯知县作为执掌京城一半地面的成功人士,被乡亲骚扰是在所难免的,毕竟这时代乡土关系是非常被重视的。
就像去年有个叫徐阶的老乡,去浙江任职路过南京,非要请自己帮忙给夏师傅写推荐信,但被秦幕僚拦住了,说什么时机未到......
而今天这个乡亲还是一门远房亲戚,在老家逢年过节走亲戚的时候,能碰上见几面的那种。
其实对施文明的心思,冯老爷还是很知道的,这人也想跟着自己混。
等到了南市楼街约定的酒楼,施文明早就在等待了,将冯老爷请进了顶层独立雅间,便又安排乐师、美人,酒菜也流水般的端上来。
冯老爷微服出行时有个趣味,喜欢采风。别误会,这采风是真的采风,就是说冯老爷喜欢听别人对县中事务的议论,尤其是对自己的议论。
当即就对身边美人很随意的问:“最近城中有什么轰动事情?”
这些整日里迎来送往、交际应酬的美人们其实是消息很灵通的人群,当即就答道:“近两日听说钱业龙头焦老爷被衙门捉了啊。”
说到这里美人又反问道:“冯老爷你觉得这事如何?”
“自然是好事了。”冯老爷答道。
那美人立刻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是哩是哩,听说那焦老爷为富不仁可恶之极,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偏生还会装的道貌岸然,骗过了所有人。衙门拿了此人,也是老天有眼,为民除害!”
冯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听听,这就是人民群众的呼声。对了,这句话也是跟某个秦姓前幕僚学的。
“这位冯老爷你知不知道,里面还很有一段内幕,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吗?”美人兴致勃勃地说着:“想不想听啊?”
这都是自己的政绩,冯老爷当然想听了。微服出行的乐趣,不就是听别人吹的自己政绩吗?
于是美人便说起都市八卦:“咱们本地有个新兴钱庄源丰号,传说中东家是个美貌妇人,那焦老爷见色起意,妄图仗势欺人,染指源丰号女东家。
但这位女东家与南城县衙里一位能人秦先生是相好的,秦先生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爱情不惜硬抗强敌,使尽手段将焦老爷送进了大牢。
我们姐妹们都羡慕那位女东家啊,这秦先生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郎君,可惜我等却认识不了这般豪杰的人物。“
冯老爷:“......”
就这?县衙的作用呢?知县大老爷的作用呢?
这时候,陪着施文明的那个美人也插嘴说:“听说那位女东家是个寡妇,立誓不再嫁人的,而秦先生明知自己没有希望,但仍然义无反顾、竭尽全力的默默守护着她。
每每想到此事,奴家的心就会被深深触动。可叹我们女子,又有谁不想要一个秦先生呢?”
深明真相的冯知县不满地说:“这都是瞎扯的。”
美人当然不敢顶撞客户说话了,便应承着说:“是不是瞎扯,奴家也不知道呢,但坊间传言都是这般说的。纵然冯老爷是对的,也架不住别人都那么传啊。”
另一个美人也接着话说:“是啊,传说真是很多,就连去年南城那次动荡,据说也是秦先生为了心中挚爱而发动的。
当时那个南霸天董捕头也是觊觎美色,秦先生为了保护挚爱,不惜将整个南城扫荡了一遍,把董捕头和他背后势力连根拔起。”
冯知县:“......”
县衙的作用呢?冯青天的作用呢?你们这些人,能不能不要把所有历史进程的必然性,都归纳为男女情感纠葛?
施文明指着拿了自己钱的两个美人,大笑道:“尔等真是道听途说,错谬多矣!那秦先生不过是县尊幕席,所有权力皆来自于县尊,所行也只是代县尊行事!
不过要说起此人,确实有能力才干,但却不是一个好幕席。一个真正的好幕席,应当是低调而隐藏幕后,正所谓深藏功与名,所有人前名声都属于东主的。
而且那秦先生岁数不大,还很有功名之意,肯定不会长久屈居为别人幕席。
所以那秦先生或许是一个人才,但并非一个合格幕席。难道你们没有听说,秦先生暂时辞幕了?其实县尊应该另择一个替代人选了。”
冯知县深深的看了眼老亲戚施文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但似乎也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