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于大局来看,兴国公就断定了,法国人要拿东虏贸易品,这英国人要控十三州,至少三五十年内,局面都很稳。”
“既是如此,其实即便只靠金矿,那么三五十年之后,西海岸的天朝子民,也足以和东海岸人口相抗。”
“是以,这件事,无非锦上添花。可能原本需要五十年才能达成的人口数,加上这个,也不过缩到了四十八年,也就这样了。”
“兴国公对这事,要说畅快支持,那肯定也支持。锦上添花也是好的嘛。”
“但只怕,兴国公内心,未必不如那些年轻人那般想,好好做一番大的,用些大手段加速移民。解山东河南等地的人地之困。”
“如今,这么搞,最多也就是开疆拓土,为三五百年、千年计,利在千秋……”
“可若真想利于本朝,还是要大变、大革,集国家之力,靠外部的几十亿亩土地,完成均田,则可真成兴周八百之大功绩,成‘五口之家、百亩之田’的小康之世。”
李欗听闻这话,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们真觉得兴国公这么想?我看不然,兴国公根本就没这么想过。”
“他若真这么想,那么实际上这场战争就没必要打的这么麻烦。又是拉十三州的豪强、又是扶阿卡迪亚人复仇。”
“搞出如此多的制衡、平衡、牵制。”
“可就算这些事都不管,就算英国签了自由贸易关税约定,海量人口涌入十三州,因着地都被先来的豪强占了——即便说,土客矛盾没有爆发,而是稳住了,全力向西开拓。那么,只怕也得三十年,方能占到西海岸吧?”
按照大顺这边的叫法,他们把新来十三州的移民、和十三州老地主的矛盾,称之为土客之争。
而李欗这么讲,给定了个三十年时间,众人想了想,也觉得合理。
纷纷道:“殿下所言极是。即便不管、即便不设如此多的的制衡牵制,也需得三十年时间。”
李欗笑道:“若真能变革成功,均田十一、集举国之力,分田、造船、移民、缓解人地矛盾。不要说三十年,就算第二十五年搞成,剩下五年时间,你们觉得能移过去多少人?”
“能不能把那些人反推回东海岸?”
“只怕真要搞成了,五年时间,就足够移民百万不止,到时候那零零散散的西进农夫,岂能相抗?”
“兴国公能连这个都算不清楚?”
“可偏偏,这一次兴国公极力要求在北美制衡、平衡、限制。你们想想,这是为何?”
说到这,李欗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只怕,在兴国公看来,内部的事,就算真的要办,三五十年内,是办不成的。”
“正因为他觉得三五十年内,怕是难成,故而只怕他压根就没那么想。所以才要尽可能搞平衡、搞限制,靠这种低效的移民,争取三五十年时间。”
“但凡他觉得,三十年内这事能办成,那他绝不会如此麻烦非要搞这么多。”
“所以,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三十年后……或许可以,或许不能,那就天知道了。但三十年后,按照这个移民的态势,想来西海岸也有个百十万人了,到时候怎么都好说。”
“变,则可年移大几十万。反正地方已占、粮食亦足、先期发展也已完成,移民成本极低,若鲸海故事。”
“不变,则慢悠悠地移,加上本地生聚,总还是有人口优势的。”
这话,李欗说的很隐晦了。
其实若是说的更明白点,也便是说,李欗觉得,刘钰认为,这事不管是改革也好、亦或者政变也罢,都很麻烦。
想要完成均田、征税、并且维系一个高效的中央朝廷……甚至或者重塑一个朝廷,并且保证天下归一。
三十年内,全无指望。
这里面,既包括改革,即便假设朝廷真的下决心去改革。
也包括……造反、政变、起义、革命……
无论是改、还是革,没有个三五十年,是不可能成功的。
李欗对此深信不疑。
甚至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刘钰其实根本并不在乎天下大乱。
只不过,李欗怀疑,刘钰是盘算了一下,觉得天下大乱,也未必三十年就能成事,真的完成均田等一些列事,最终内部安定,朝廷全力去做移民大事。
所以才要在北美做这么多局,甚至从很多年前就开始铺法国的贸易局,为的就是争取一个至少三十年的缓冲期。
阴暗点想,三十年后,西海岸也有一二百万移民了,到时候地方都卡住了,太平洋另一边是不是天下大乱,也就无所谓了。即便天下大乱了,三十年后,这边的一二百万移民,也足以抗住东海岸的西进。
如今战争已赢,凡尔赛那边的谈判即将全面拉开,大顺基本可以拿到战前想要拿到的所有东西,北美的制衡也已成型,只怕三十年内,肯定是乱不了的。哪怕用钱砸,只要坐在椅子上的新君不要彻底昏了头,有什么乱子用钱砸也足够砸平了。
三十年后的事……
李欗心道,自与罗刹开战算起的三十年,已然是日新月异年年不同;从现在往后算的三十年,岂是人力所能知的?算来算去,既是他都觉得三十年内乱不成也乱不得,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忠臣宗室吧。
若是这一次在大西洋的战略,没有这么复杂,也不是花了大力气拉北美豪强搞制衡,李欗内心说不定会有些别样心思的。
若是一切正常,别有什么堪比王莽的操作,兴国公的人,承其志而为老保守派,死保三十年不乱的话。三十年后,自己多半都躺土里了,去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