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的北美,伴随着巴哈马会面和南部突袭种植园,十三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开始朝费城聚集。
为名者,都知道这件事至关重要。不能在这场和“敌国”一起协商的会议上露面的,也就彻底断送了日后弄潮的机会。
为利者,都知道这件事至关重要。因为,确实很重要。
一时间,北美十三州的风云人物,齐聚宾夕法尼亚。
奴隶贩子、私掠船主、走私商人、种植园主、奴隶主、地主、土地投机商、军功贵族圈地者、牧师、律师、医生等,皆汇聚于此。
共济会、教会,在这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因为各州利益不同,只有共济会和教会,算是在各州都有团体的组织。
这些人聚在一起,第一件事就是吵架。
各州的利益区别巨大,不吵架是不可能的。
说句难听的,莫说这些本来就松散的殖民地,就说满清这种压抑的君主制帝国,围绕着对外贸易口岸设在哪,福建、浙江、广东,从施琅私下出卖主权和英荷接触希望把口岸设在福建到后来的宁波私降关税争取货船,明里暗里斗成什么样了?
吵架的关键,倒不是要不要召集民兵反对大顺登陆费城、也不是争吵这时候和大顺接触算不算卖国。
吵架的重点,还是在于当初奥尔巴尼会议打下的底子。
富兰克林建议组织一个总议会,各州一起出钱,得养兵。因为华盛顿在西北被印第安人暴打,44、48这两个爱尔兰团直接被打崩了,太吓人了。
可还是那句话。
你们北方人打仗,关我们南方人什么事?我们凭什么出钱让你们去打仗?凭什么出钱养兵?
况且,英国的传统,就是反常备军的。
如英国所言:买官制和团长所有制,是保护自由的最后屏障。
反常备军的传统思维,在北美也非常严重。
你富兰克林今天想有常备军,明天你是不是就想当国王?
当然,这种想法,在这个时代,纯是好日子过久了惯出来的。但凡没有海峡阻隔、但凡印第安人能有蒙古匈奴女真的战斗力和组织力,就不可能冒出来这种“不要常备军”的想法。
但是,传统是神圣的吗?
正如老马讽刺托利党,说他们整天扯着大旗,说自己是英国传统的精华保护者。实际上一个《谷物法》就原形毕露,吊毛的传统,不过是为了地租。给铜臭气的地租,加上一个传统的神圣外皮罢了。
北美也是一个吊样。
上一次富兰克林召集奥尔巴尼会议的时候,南方北方因为共同出钱养兵的时候,闹得沸反盈天。
现在好了。
大顺爆了两个种植园,给释放的600多黑奴发了枪,立刻治好了他们的空想幼稚病。
这回立刻也不辩“光荣的传统”了。
开始不扯犊子,谈实际的了。
当然大顺解放奴隶,不可能从什么天赋之权之类的玩意谈。
但,大顺对奴隶起义的煽动能力,那可是胎里带的。大顺开国的时候,可是有不少南方奴隶和矿井奴隶后续参与的。
效奴变故事,抓起来种植园主打一顿,拿鞭子抽、拿烙铁烙,顿时就能让黑奴明白什么叫“天地翻覆、乾坤倒转、我辈何以常为奴”。
北美这群人从辩经的角度,是可以怒斥大顺的:私人财产不可侵犯,你们把我们的财产释放了,你们违背了私有财产的神圣性原则。
可问题是大顺这边压根不想和他们辩经。
虽然解救的奴隶不多,也就600多人。杀的人也不多,也就七八十个。甚至登陆的部队也不多。
但是,这一次造成的轰动,可比华盛顿在西北失败带来的震撼大得多。
南方州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也第一次体会到了要有军队的重要性。
不过,这也只是个开始,只是个能一起谈事的契机。
距离真正谈成,还早的很。
不过,至少,这一次,富兰克林的政治讽刺画《加入,或者死亡》,没有遭到广泛的抵制。
一条蛇,一条被切割成七八段的蛇,象征着不团结的十三州。加入,或者死亡;拧成一股绳,或者各个被击破。
当初的分歧,重点在于要不要继续扩张,跨越阿拉巴契亚山,和法国人发生冲突、和印第安人作战。
而当初的分歧就在于,你们北方州要跨域阿拉巴契亚山,因为你们都是一群土地投机商,你们吊毛没有,要和法国人打仗,你们去打。
我们南方州,烟草、大米、牛马、粮食这些东西,都是要往法国的加勒比岛屿上卖的。哦,你们把土地拿到手了,法国人反手给我个禁运,好事都是你们的,吃亏都是我们的?
要打,你们北方人打,我们南方没兴趣。
现在嘛……
拧成一股绳,或者加入还是死亡的关键,最简单的方法,不是靠辩论。
而是有一个共同的威胁。
初步的共识已经达成,更多的争吵还在后面。
三月中旬。
两艘战列舰、六艘巡航舰护卫的运输舰队,出现在了特拉华河口。
大顺的战斗工兵们兵不血刃地占领了河口,并且被欢迎进入了威明顿市。
这里原本是瑞典的殖民地,曾经伫立着克里斯蒂娜堡,但随着荷兰人打败了瑞典人、英国人又打败了荷兰人,这里的堡垒已经年久失修,根本没有防御。
这里距离费城不远。
做为宾家族的领地,宾家族的年轻一辈,约翰·宾,算得上宾夕法尼亚的地主,略尽地主之谊,欢迎了大顺军队登陆。
因为这里没啥防御,不欢迎的话,也不行。
按照欧洲这时候的奇葩规矩,抵抗后被占领,是要缴纳“赎城费”的。
而如果不抵抗直接开门欢迎,那么就不需要缴纳赎城费。
大顺这边把直布罗陀打下来的消息已经传来,抵抗毫无意义,自然直接来欢迎。
奇葩的是,贵格会的很多成员,也来这里欢迎大顺的军队。
贵格会和清教徒有仇,因为他们反对任何形式的教会、认为神在信中自我解读,不需要“有形圣人”这种狗屎。当年他们在马萨诸塞州,可是被烧死不少。
总体上他们总的进步分子,是反对奴隶制、反对政教合一的。
和马萨诸塞州那群清教徒疯子不一样。
对于大顺之前在南方烧了俩种植园、解救了不少奴隶的事,他们当然也反对,觉得这过于暴力,不应该如此。
但也不至于把大顺这边当成恶魔。
总的来说,得益于欧洲启蒙思想东学西渐的传播,大顺此时还是作为“宗教宽容”的理想国存在的。
虽然大顺禁教,但是禁教的理由不是从宗教角度上讲的,伏尔泰等启蒙思想家对于禁教的态度也表示支持:大顺禁教的理由,是主权问题,是治下的人效忠本国政府还是效忠罗马教廷的问题。
在这件事上,被天主教烧过、被清教徒烧过的贵格会,对大顺的做法并没有过于魔怔地反对。
当然主要还是打不过。
既没堡垒,也没驻军,民兵还在西部和印第安人开战,大顺的舰队一来,与其反对不如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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