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正如卢梭所批判的那样,很多启蒙运动者试图通过戏剧和谎言,塑造他们所认可的新主流意识。
他们觉得谎言和假象本身无错,只是一种加速启蒙的手段,本质是好的。
这大概也是卢梭反对启蒙戏剧的原因。
卢梭大概觉得,启蒙戏剧只是代替了教会。教会在塑造一群好信徒、而启蒙戏剧则按照启蒙学者的意识去塑造一群他们希望捏出来的人、只是换了种教化却依旧还是在教化本质上还是教会教化那一套,而他更热衷于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返归自然、道法自然。
但卢梭在生前,是非主流。他这种想法,只能死后封圣,活着肯定是不行的。
故而大顺的这一次战争,从启蒙运动的角度讲,也是一剂猛药,也是大顺所能取得的在底线利益之外的最大的成果。
尤其是这件事,发生在里斯本大地震前刘钰在各国使节团面前狂喷教会;以及打着科学属于全人类要让人类团结一致知道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知道距离太阳多远的名字去疯狂搞间谍测绘满世界殖民地非法绘图这两件事之后。
其意义在于,让坐在沙龙里讨论世界的那些人,早一点抛弃那些“永恒的正义”之类的空想幻想,来到真实的残酷的物质世界。
去理解当年笛福为什么要对棉布禁止令欢欣鼓舞感叹这拯救了英国的纺织业。
为什么算是支持自由贸易的休谟会如此担心【假如中国在我们身边,比如西班牙和法国,那么我们所用的一起都将是中国的】。
为什么历史上亚当·斯密面对中英贸易问题不能自圆其说,只能给出了【像中国这样的国家,应该把钱都投在工农业上。而航运业、银行业、出口业、金融业应该交给英国。印度已经证明,既是它的大部分出口由外国人掌管依旧可以富庶欣欣向荣】这样绝对拙劣的、自相矛盾的理论——我他妈都有钱投基建和工农业了,为啥不把钱投向利润率更高的金融业、出口业、航运业上?这符合无形之手的资本流动吗?而且说这话的时候正在闹孟加拉大饥馑,印度哪里欣欣向荣了?
世界是物质的,人大部分时候是感性且短命的,所以要是需要物质现实去帮他们加深一下理解。
大顺自己这边,不用担心所谓的永恒的正义会成为大顺的主流学说,毕竟大顺这边转型期的土地兼并问题和农民地主问题,使得最终会否定地契和借贷契约的所谓不可侵犯的正义。
而欧洲这些年靠着殖民掠夺,小日子过得不错,以至于开始坐在沙龙里空想永恒的正义、抽象的人性了,是时候给他们泼点冷水让他们清醒清醒了。
于是,肩负着再下西洋的民族豪情、肩负着让躺在沙龙里大谈永恒正义的人早点清醒的人类思想使命的舰队,很快就穿越了西非外的大海,在塞内加尔补充了一些香蕉后便北上遇到了大顺的主力舰队。
汇合之后,支援舰队停泊在了梅诺卡岛的马翁,运输船上的士兵再一次享受到了一段短暂的假期。
这里的补给很充足。
带着的白银,让这里的犹太人、摩尔人,看在白银的份上,很快置办好了工兵们所需的补给品。
中法两军的联合司令部,就设立在之前英国人在岛上的据点圣菲利普要塞,法国这边举行了比较隆重的欢迎仪式,实际上也是默认了土伦分舰队的指挥权其实还是以大顺为主。
因为两国都是个传统的绝对君权制国家,法国的土伦舰队代理司令,只是个中将。
按照大顺这边原本的官僚体系来算,中将的级别,在文官里相当于侍郎。
相对于真正核心圈子的人来说,级别肯定是不够的。
而大顺这边来的是个皇子,而且是封了亲王的皇子。
侍郎和亲王,熟大?
虽然两边的官职不通用,实际上算是各论各的,而且一开始法国也没打算让这位德·拉·克鲁中将作为土伦分舰队的司令,只不过海军这边实在没人了,赶鸭子上架没得办法。
之前梅诺卡岛大胜的加里索尼尔,才是法国这边准备和大顺配合的合适人选。
论战功,开战就取得了让路易十五觉得这把稳了的梅诺卡岛之战,直接导致了英国纽卡斯尔公爵内阁的倒台、海军上将约翰·宾被当做替罪羊枪决,也导致了乘坐百夫长号去过广州的乔治·安森这个海军大臣下台。
极大的振奋了法国的战争激情,提振了国债购买、降低了国债利息,并且还要被受封为法国海军元帅。
论人脉,加里索尼尔不是个纯粹的军人,和大顺这边的关系更近一些,因为他支持过几个科学考察团,而且还和大顺这边搞测绘的人配合过。
其中,纽芬兰、阿卡迪亚、葡萄牙、西班牙、西非海岸的地图,也是他组织人去绘制详细经纬度,并且和大顺共享了一些海图。还有就是导航里至关重要的南半球恒星表,也是他提供的资金资助的科学团体绘制的,为大顺这边最终采取了月距角法导航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他和法国科学院的人和大顺科学院之间,是有定期书信往来的。
论能力,这人是个帅才,而不是将才。
因为他擅长的就是行政、外交、贸易,并且他是北美殖民地那边的人,在北美殖民地那边拉拢印第安人非常有成效。
最关键的,是梅诺卡岛之战,他表现出了极大的政治嗅觉,第一时间编写了战报,不是立刻送去巴黎,而是先送去了伦敦。
使得伦敦的反对派,立刻发起了一场针对纽卡斯尔公爵的阴谋。而如加里索尼尔预料的那样,纽卡斯尔公爵和乔治·安森,为了平息怒火和掩盖责任,篡改了约翰·宾的战斗报告,删减去了英勇战斗的部分,且煽动舆论说约翰·宾的旗舰毫发无损可见约翰·宾胆小怯战……
最终导致了约翰·宾被强大的舆论逼死,被判处在自己的旗舰上枪决。
并随后导致了小爱国者派的党争夺权——这是加里索尼尔没想到的,他把那个和人合伙忽悠海军部采购“坏血病神药”来捞钱的乔治·安森弄倒了后,换上来一群真正能打的。
无疑,在法国人看来,加里索尼尔如果接手元帅杖,那么无疑是和大顺合作的最佳人选。
但是……加里索尼尔还没等接手元帅杖呢,病死了。
海军这边青黄不接,找来找去,只能找在梅诺卡岛之战时候的参谋长德·拉·克鲁中将来担任土伦舰队代理司令。
而这个拉·克鲁被提拔这么快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本事。
而是他自小做侍从骑士的时候,是给图卢兹公爵做侍从。图卢兹公爵是路易十四的私生子,而且是被确认了血统的正式王子。
图卢兹公爵,是他的教父。在大顺这边,关系算是干儿子干爹这种。
而拉·克鲁的家庭,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典型:新贵族和旧贵族的结合、资产阶级的钱和老牌贵族的血统的结合。
他爹是法国的大资产阶级,当然可以迈到新贵族阶层里。
他母亲的家族,源远流长,家里的祖辈有俩被教廷认可、前面加“圣”的,但是有名没钱。
拉·克鲁在海军的飞速上升,也不是啥秘密,都知道他主要是靠关系爬上来的。
但现在法国就这样,海军这边实在是青黄不接。能打的几个,要么老了、要么大胜之后病死。
法国在土伦这边的战列舰,真正能动弹的,当然不算那些乱七八糟的巡航舰、护卫舰、运输船什么的,一共也就能凑出来8艘。
旗舰是一艘80门大炮的战列舰,名字意译的话,大概是浩渺波涛号、或者大洋号、海洋号,差毬不多。
剩下的6艘,是和大顺的主力舰一个爹妈生出来的标准74炮的三级战列舰。
还有1艘,是设计老旧的六十四炮战列舰。剩下的几艘74炮战列舰,年轻一点的是1749年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时候建的。
法国也是没办法,八成的军费得往陆军上怼,海军空有欧洲最优秀的舰船设计师,奈何没钱造。
这种尴尬的局面,加上大顺这边指挥光从封建血统上讲实在太高。
以及,大顺和法国这边,也就是和舒瓦瑟尔公爵之间关于战略问题的争执、大顺的态度、支援、后续分赃、利益等等问题,使得法国索性也不找别人来了。
让土伦舰队的中将作为法国和大顺直接合作的最高指挥官,也就是默认带着几十艘船来、并且刚击退了英国舰队击杀了英国海军上将的大顺这边,作为两边合作的指挥官。
反正……大顺的意思就是,不听我的,你就自己去干,反正我是不跟你们的步骤走。
靠8艘战列舰,啥也干不成,那就只能这样了。
这也算是舒瓦瑟尔公爵无奈的选择,只是这种无奈的抓救命稻草的选择,倒也缓解了联合作战指挥的指挥权问题。
大顺指挥法国舰队,毫无滞涩。
毕竟最早一批威海的教官,都是从法国那边找的,连战列舰图纸都是法国的,两边的主力舰一个妈生的,自然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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