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比较恶心。
法国在北美的战略性失败,源于法国内部太富庶了。
和此时大顺山东差不多的人口,甚至好像还不如山东人多,是此时大顺山东五倍的耕地面积。但凡大顺的山东有这样的人均耕地数,就不可能有大规模的闯关东。
富人不想去。
穷人……穷人在大顺是去不起,在法国是穷人也不想去。
自耕农脑子有病,才会跑那边去耕地去。
要去那边,得舍弃全部的人际关系,还要自己出船票,重新开垦。
有这些钱,在本土买地不行吗?
加勒比那些小岛,可以种甘蔗,北美能种啥?
再说我都有钱去开种植园了,那我为啥不把钱投在加勒比的蔗糖上、靛蓝上、北美的毛皮人参上?放着高回报率的项目不投,为了法兰西民族的长久利益,去投低回报率的垦耕移民上?
之前路易十四琢磨了半天,悟出来了,这种情况下的促进移民,只有依靠绝对王权,以政府手段推动。
他也不是没想办法,甚至连“国王之女”这样的政策都搞出来了:任何嫁到殖民地的女人,嫁妆由国王出,还补助50里弗尔,被认定是荣誉国王之女。
但没卵用,还是没人去。
至于《枫丹白露敕令》,不准新教徒去殖民地……只能说,大顺应该很理解这种情况,大顺是决不允许绿教徒、基督教徒去南大洋的,更不可能说把澳门的基督徒,都迁徙到南大洋去开垦,那除非是大顺疯了。
包括驻锡兰军队的妻子,如果是布尔乔人,都必须要踩踏圣象,至少这个形式走完才允许将来跟随丈夫垦耕南大洋。
当然,更本质的原因,是欧洲的农业生产力水平,之前普遍过低。
英国农业革命之前,一英亩小麦的产量,也就是11蒲式耳。折合下来,亩产90斤。
不吹不黑的讲,真就是两汉之前的生产力水平。中国犁、垄作法之类,直到明末才推广过去。
所以人口一直上不去。
但伴随着东西方技术大交换时代的来临,农业生产力迅速提升,普遍富庶,人均资源多,真有家家过年锅里有只鸡的水平,移民是不可能移民的。
包括后来砸碎四大旧的时候,废除了封建宗法制的嫡长子继承法,导致法国农民不愿意生孩子的原因,也是生活水平略高导致的不想阶级下滑。
这一点很好理解,等比换算后,如果大顺的山东保持7500万亩的耕地,却只有400万人口,如果没有类似圈地运动的事儿,闯个屁的关东?
至于发生历史上山东和江苏在微山湖地区长年累月的争垦血战吗?
除非法国搞宗教的迫害,或者少数人迫害,逼着他们迁去殖民地。
但和大顺一样的问题,让一群少数群体,去建设新法兰西,然后能相信这个新法兰西和自己一条心?
这和刘钰在松苏还不一样。
刘钰在松苏,不是针对贴宗教、语言的标签的少数人迫害,逼他们去海外关东南洋。
而是我管你是信佛的、信儒的、信白莲的、信绿的、信道的,只要你是雇农、贫农,就要逼着伱退佃、跑路、做工。
刘钰在松苏就不是在搞贴标签这一套,而是在搞阶级的斗争。
只不过他暂时站大地主大资本家那边,向佃农和贫农发起斗争而已。
这玩意儿不是下对上才叫斗争,上对下也叫斗争的。
区别就是如果盐工起义获胜,刘钰就被挂在晒盐提水的苏北风车上了;而盐工起义被刘钰镇压了,所以盐工只能去关东当农业雇工了。
法国肯定搞不了类似的手段,学不了刘钰在松苏的那一套“普遍适用的阶级体系的强迫移民”的政策。
要说法国的政策,其实整体上还是合适的。毕竟,在北美的法国人,对法国的忠诚度,可比南边的英国人对英国的忠诚度,高得多。
就是人少了点。
而这,又涉及到刘钰之前给法国埋的那个坑,提振了北美的经济价值,人参貂皮贸易带来的收入,使得法国无法轻易放弃,甚至对比之下就发现印度是赔钱货,远不如北美,更别提加勒比那些甘蔗岛。
所以在战争爆发后,法国在北美的军事力量,基本还行,陆战顶住英国的进攻问题不大。
但是路易斯堡还是沦陷了,因为这种地方,没有海军,就是个死地。
除了路易斯堡,别的地方,倒是还行。
法国暂时扛得住,大顺之前给印第安人提供的森林短枪,也让印第安人可以拖住英国人的进攻。
不过,路易斯堡的沦陷、腓特烈二世的两次天才战役,使得法国急眼了。
这就是刘钰给皇帝递交、再由皇帝下发给使节团的战略指导;路易十五,从上次战争的情况来看,这厮就是个机会主义者。
机会主义的路线,改也难。
那么,显然,法国现在急眼了,能咋办?
无非两个办法。
集中陆军,孤掷一注,直取汉诺威,利用他们的卵儿蛋理论,逼英国和谈。
集中海军,孤掷一注,拼死冲上苏格兰,利用詹姆士党做内应,逼英国和谈。
这两招,都是标准的机会主义的路线。之前干啥去了?工作不提前做好,等到事情出了,就搞机会主义,胜算几何?
所以,大顺对使节团的战略指导,也是看情况。
机会主义嘛,未必一定失败。
一旦法国攻下了汉诺威、或者法国海军爆种了直接登陆苏格兰……这不是没可能……那也就不必谈了,也别签什么中法巴黎条约了,立刻回家,能多快跑多快,甚至不用回京城,直接去锡兰,传达消息,直接开战。
真要那样,大顺必须要抢在法国对英谈判之前,对英宣战,夺取印度,让法国趁火打劫对英要价提升,别他妈的半途而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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