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的东西方贸易,数以亿计的金银流入了印度,这是杜普莱克斯的收税利润构想的基础,也是大顺皇帝能够接受夺取印度设想的基础。
数百年的东西方贸易,数以亿计的金银流入了印度,这是刘钰设想的卖工业品拓展市场的基础,也是刺激大顺工业资本快速发展的基础。
都是赚钱,两边的思路是完全不同的。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完全相悖的。
一个是工业思维。
一个是商业思维。
直接把钱收走。
和先把商品生产出来,去那边换了钱,再运回去。
看似好像后者是脱裤子放屁。
但这个举动的脱裤子,非常有意义,这关系到大顺能让多少人口参与工业化。
否则,不脱裤子一步到位,和大顺盐改之前的那些盐商,没有任何区别,对大顺的未来没有任何帮助。
这里面最难的地方,就是摧毁印度的传统小农经济,单纯靠收税是无法摧毁的。
如何把印度拉入大顺的经济体系,其实是有办法的。
而这个办法本身,又和大顺对印度的征服与侵略息息相关。
或者说,与大顺明明对印度垂涎三尺,优势极大,却直到现在还没有动手这件事,息息相关。
大顺渴望印度。
但却撑着强大的战略定力,一直在等刘钰说的欧洲的下一场战争。
皇帝只是一种类似于路径依赖的信任。
实际上,为什么非要等,就源于到底该如何把印度拉入大顺的经济体系这件事。
刘钰在松苏的改革,尝试了另一种形式的资本主义萌芽。
即在保持“男耕女织”这个脆弱框架的前提下,以铁轮织布机这种小型技术进步的机器下乡的方式,采取包买制的资本主义萌芽。
应该说,效果不错。
即达成了资本主义萌芽的效果,把成千上万的百姓,拉入了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之中。
又在最低限度内,缓释了转型的危机。
名义上还是小农经济。
实则不是了。
一来,主业成为了副业、而副业成为了主业。
二来,每个参与织布的家庭,都和世界贸易、整个世界的资本主义市场息息相关。
三来,自给自足实质上是被瓦解了的。
织布的人,需要花钱买布。
这和织布的人自己穿,剩下的再去卖,是有天壤之别的。
这种方法,看似在破除危机,实则纯是觉得雷要提前炸了声儿太小,就是奔着毁天灭地、天翻地覆的大革命去的。
因为,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一旦爆发,每一个看似还在小农经济中的人,都会被拉进去。
如果不这么办,松苏如果爆发了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实则影响面很小。
然而这么办了,就把大量的百姓绑在了其中,使得到时候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因为与每个人的利息都息息相关。
所以,这不是解决了大顺的危机。
只是把危机延后,并且烈性更大。
这种思路,其实也是可以用在印度的。
而用在印度,就需要大顺必须要等欧洲干起来之后才下场,以控制欧洲市场。
仍旧以棉纺织业为例。
印度种棉花。
印度纺纱。
印度的纱,进口到松江。
松苏织布,甚至把织布的范围,沿着长江、运河网铺开。
棉布卖出去。
尤其是等着一战打完之后,因为物价革命而大为有利可图的欧洲。
白银回流至松江,再发给大顺的织布工、印度的纺纱人、或者棉花种植投资。
即,通过以地域为分界的强制分工,强行加强大顺和印度之间的经济联系。
以欧洲的市场,催化印度向专业纺纱转型。
这是《管子》轻重术里的强制分工的变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