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就此戒酒,滴酒不沾,以报家主绝缨之恩。
这一次提出了“效孙膑之围魏救赵”战略的,也正是山内重次。
山内重次听懂了井伊直定的言外之音,进言道:“家主,事已过去,如今后悔也晚了。”
“夫子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唐国、大国也。若无鹬蚌相争之时,实难抗争。如今其军械优良,远胜本邦。”
“现在攻城不顺,却也没有退路了。若退,则前功尽弃。唯有全力一击,以求破城。”
“昔者刘钰奸诈,以武人史世用入江户传骑射之法,他却编练火器之军。如今若能破城,则可俘其善用火器的武者。”
“隋唐时,有遣唐之使,遂有纸张;蒙元时候,有弘安之役,得有火药;羽柴秀吉时候,攻朝鲜,得工匠,终有瓷;战乱时候,南蛮船难,始有铁炮大铳。”
“今日若能破城,则可得其火器之法。家主可谏将军,叫武士废弓取剑术、习练火器。小滨城中这些人的火器之术,不亚当年史世用之骑射无双。”
山内重次脑子还是清醒的,大阪附近的兵,都被大顺用海军机动调去了鸟取;和歌山那是幕府的本家,那里又关系到大阪,也关系到整个日本的米袋子。
若是傻乎乎的去“勤王”,彦根藩的这支孤军,必死无疑。既如此,那就不如先攻一攻小滨城。
若能攻下,大顺军必要回援。
若攻不下……连五百人都打不过,凭什么去打骑兵炮兵齐备的四千余人?
他对未来是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大顺能在小滨集结四五千兵力,这后勤和运输能力,在九州岛堆个几万人不成问题。
九州岛诸藩,凭什么能胜那几万人?
突入京都的四五千孤军,发现情况不对,跑就是,附近的兵力空虚,谁能拦得住?。
早晚要和谈,还不如趁着和谈之前,想办法为将来积蓄一些力量。
比如,攻下小滨藩,抓一批大顺军的军官俘虏,搞到火器训练之法。
内山重次觉得家主在那借古讽今,借着后悔说“开国交流”之事,那小滨这一战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就像是当年在朝鲜抓了一堆烧瓷的工匠,才有了日本瓷、并且在明末大乱西洋人拿不到货的背景下,吃了时代的红利,日本瓷器以外销为动力大大发展了一波。
大顺现在龇牙咧嘴,都能咬到蒙元之后就没咬过的日本,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和别人开战?
说不定和谈之后,国运到来,就能如同瓷器发展一样,得到一波时代的红利,悄悄就把火器发展起来了。
现在来看,小滨城的这几百兵,就是唯一的机会。
京都空虚,那四五千大顺军的主力,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拦不住。
掌控不了战场,也就抓不到什么俘虏。想抓俘虏,小滨城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帮着井伊直定坚定了一下打下去的决心,井伊直定赞道:“汝之言,志立高远,真忠言也。”
“我意已决,必要猛攻小滨。只是,如何打,你有何良策?”
井伊直定也想着打,但具体怎么打,这就要细细琢磨了。
若想打,唯一的方式,就是依靠河流,将武士用征调的民船,借助水流在小滨城下、舰炮射击的盲区登陆。
可问题是小滨城的后面很宽,大顺军的炮舰射的很爽,登陆也很容易;但正面很窄,从小滨城到阻止两条河汇流的狭窄堤坝,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
空间实在太狭小,就算多少兵,也只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展开,部队只能批次地往前送。
整个攻城的难点,就在于第一波兵力和后续兵力的衔接:一次派太多人,无法展开,挤在一起,那就是给大顺军当靶子;一次派差不多的人,后续部队送不上去,那就又成了添油,也无法造成威胁。
内山重次指着远处港口海边的民居道:“小滨难攻者,在于唐国的水军。若无水军的炮击,武士便可向前集结,而不用担心炮弹落入人群死伤惨重、以致还未攻击便失去了勇气。”
“既如此,何不举火?将百姓的房屋全都烧掉,燃起烟尘,遮蔽唐国水军的视线?然后乘船进军,延续不断地攻击?”
“若成,则城破。其纵有水军大船,无港可泊,不可持久,必撤。”
“若不成,两侧房屋被烧,一旦火熄,更适合唐国炮击。可若不成,数千勇者又能剩下几个呢,不成便可舍身成仁矣。”
“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次决死之战了。能不能抓到精通火器的俘虏,也在此一战了。”
“日本之兴废,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