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兰,几乎算是一个此时去往澳洲最近的跳板,要不然就只能沿着这一次白令的航线走山东——绕朝鲜——鲸海——千岛群岛——北美——南美——澳洲的路线,这纯粹是不切实际的做梦。
若将来赶走荷兰人,能在锡兰有个容身之地,就简单多了。
锡兰是信佛的,刘钰对完全占据锡兰毫无兴趣。
但是帮着锡兰王国赶走荷兰人,占据科伦坡城做个据点还是有很大兴趣的。
信佛的,最起码比东南亚这一票人要更适合华人相处。
如果荷兰人能在自己的操控下,往锡兰移个三五千巴达维亚的华人,就算过半的死亡率,也有一个日后站稳脚跟的基础。
辩证的去看,凡事有利有弊。
想办法在这一次荷兰的排华浪潮中,借荷兰人的船往锡兰移民华人,让荷兰人担上恶名,也算是把坏事变成了有利的好事。
当然,要是操作不好,很可能玩脱了,到时候数万华人被屠,那就是自作聪明了。
心中有了初步的打算,刘钰知道还得坚定一下连怀观的心思,便带着他去参观了一下威海的陆军军营。
这一支名为“靠近海岸熟悉日后海上作战、沿海海运漕米减少耗费”;实则是皇帝派来监视海军的军改后的陆军,是大顺此时为数不多完成了军改的部队。皇帝都没放在京城,而是放在了威海。
威海的炮台也是被陆军接管了,这是平衡与制衡之术,倒不是皇帝对刘钰已经不信任了。
虽然主官不是当年小站练兵出去的,但是军中的参谋和一批基干老兵还是小站练兵出身的,面子还在。
赶着出操的时候去看一看,负责操训的参谋们也认真准备了一场军操。
连怀观虽没当过兵,却也能分得清好坏。
跟着刘钰转了一圈,心中也明白,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自己手底下的那群弟兄,哪里能和正轨的军队比一比?
本想着自立为王,现在看来,真要是朝廷动了心思,自己那点小野心稍微一碾就会粉碎。
如今刘钰给了个这么大的台阶,许诺他事成之后封官,连怀观又不是傻子,在威海军营中黑洞洞的枪口下,很快做出的决定。
“既是大人抬举,小人也不能不识抬举。朝廷既有决断,在下也就放心了。之前着实是担忧荷兰人残暴,做出如若吕宋那般的举动,是以心有戚戚焉。到时候,可能便是玉石俱焚。”
谁是玉?谁是石?
刘钰笑了笑,也没纠结这个说法。
“连壮士,巴城的华人,皆是天朝子民。朝廷自是要管的。可怎么管,这里面就有说法了。信上说,你在巴城也有糖厂和甘蔗园,你庇护自己的弟兄,靠的是钱对吧?”
连怀观点头道:“是的。有钱就好办事。我那几个糖厂,也赚不到钱,我也不靠糖厂赚那点钱。只是给弟兄们找个安身之地罢了。”
这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巴达维亚的荷兰人连直接统治都做不到,可见管理能力弱到什么程度。
所有糖厂的雇工,都是靠华人的富商间接统治的。
馒头的信上、以及连怀观的自述,加上刘钰早就知道为了牟利的经营者是什么德行,对巴达维亚糖厂雇工的生存状况他心里也有数。
连怀观不靠糖厂赚钱,自有别的门路,那这糖厂的作用也就是给围在他身边的兄弟们打个掩护。
连怀观能这么干,刘钰自然也能这么干,不就是钱吗?
“在巴达维亚,租糖厂好租吗?”
“好租。这几年尤其好租。很多人都不想继续经营了,可是欠了一些高利贷,只能硬着头皮经营,只盼着今年糖价能高一些。在下愚钝,不知这糖业贸易如今有这么大的问题,可就算在下如此愚钝,却也知道那些人纯粹做梦。这糖,是荷兰人强收的,就算还有利润,又怎么可能主动提价?”
既然好租,那就简单了。白银如今是世界范围内的硬通货,大顺的白银拿到巴达维亚去花,一样有人收。
“连壮士,若要起事,人少了可不行。而且又多分散,将来也是个麻烦。这样吧,我助你一笔钱,你回巴达维亚,买几座糖厂和甘蔗园。将爪哇人都赶走,只留华人。”
“我也不图挣钱,就算是为将来做个准备。万一荷兰人欲要屠戮,组织在一起,远胜于分散于各地。”
“当然了,我得派人去盯着。这倒不是说不信任连壮士,主要是人多口杂,有些事,你未必懂,而且一旦要是几千人聚在一起,你不要说甲必丹雷珍兰,便是个街长都没当过,哪里管得过来?”
看破不说破,场面话让双方都不那么尴尬,也挺好的。
连怀观想了一下,笑道:“大人高明。荷兰人根本不知道各处糖厂到底有多少华人,甚至连巴城到底有多少华人都不清楚。若有个十几个糖厂,不求牟利,数千人还是养的住的。”
“只是,苦了那些不能照顾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