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扶苏虽然对这样的迎接方式感到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当场发作。
只是进入县令府大门的时候,似是无意,却是有意地向县令李乐问道:“李乐县令,你这大红地毯和编钟,都是哪儿来的?看着着实不便宜啊!”
李乐县令先是一愣,然后恭敬地回话道:“回长公子的话,那些地毯,是九原县的一些商户,共同献上的。”
嬴扶苏有些好奇:“商户?他们送地毯干什么?”
“不瞒长公子,九原县是座军城,本不该有这些东西。但这些年,匈奴被上将军蒙恬打怕了,不敢再来劫掠,只是跟咱好好地做生意。咱们这边有丝绸布帛和盐铁,而匈奴则多骏马和牛羊。还有一些珍贵的皮毛之物,也是很值钱的。这便吸引来了不少商贾。”
“行商坐贾嘛,总有些个繁琐的讲究。尤其是这接待的排面门楼,华丽一些,能给自己的货品抬价。这地毯,便是本县专门迎接贵客的。九原县不比其他郡的县,可以靠着租田收税。九原产粮少,这点赋税和租子,大都是商贾交上来的。”
李乐说得诚诚恳恳,倒是让嬴扶苏信了几分。
但随即,嬴扶苏却又问道:“你说这是为了迎接贵宾的,可我看这大红地毯,成色很新啊!”
李乐讪笑着,脸上有些尴尬:“这……这地毯,两年以来,其实也只用过两次,今天这是第三次。”
嬴扶苏则有些好奇了。
“三次?前两次都是谁啊?”
李乐犹豫了一下,然后诚实地说道:“两年前,直道修成,道九原抵云阳。为了直道修成的祭天大典,九原商户自发送上了这大红地毯。第一次用,便是直道通到九原的那一天,给上将军蒙恬用过一次。”
嬴扶苏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上将军蒙恬,位高权重,安定大秦北方。这秦直道,又是千年万年的伟大工程,倒是说得通。还有一次呢?”
“去年的时候,东胡商队来了咱们九原城,那次用了一次。”
“迎接东胡人?”嬴扶苏更好奇了。
他倒是对东胡林胡,并没有什么歧视。
反正这些什么游牧民族,以后大部分都会融入华夏。
没融入华夏的,都去了漠北的苦寒贫瘠之地。
他只是对东胡比较感兴趣。
听说东胡和匈奴,似乎并不和气。
不过县令李乐提起这第二次,却有些眉飞色舞。
“回长公子,是用来迎接了东胡商队的。但那一次,九原城一次便交换了三百多车货物。蒙将军还派人,从东胡那里,换来了十几匹上好的种马和五百多匹骏马。那次交易,总价值超过了十七万金!”
只是李乐在眉飞色舞之后,很快又有些拘谨,怯怯瞧了一眼长公子的脸色。
这商贸之事,在耕战立国的大秦,虽然没有禁止,但却是被大大瞧不起的。
这九原城戍边的不少刑徒,原本那就是商人和赘婿。
李乐以前听闻长公子扶苏似乎是对儒家学说比较推崇。
而那些儒学之士,更是瞧不上下贱的商贾之人。
所以这么说的时候,李乐也心里犯怵。
嬴扶苏眉头一挑,有些吃惊。
这么多!
商鞅变法,百金就可以在整个秦国立信。
吕不韦著《吕氏春秋》,一字千金,名留千古。
楚王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也是先秦经典。
千金、万金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十七万金,那可是国家级的大贸易。
自己前段时间,‘搜刮’了整个太原郡尉府,找到了几百金,就已经觉得是一笔巨款了。
可这九原城,一次商贸,竟然就价值十七万?
这就相当于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狗大户突然说一亿美元一枚二踢脚啊!
嬴扶苏心里一动,差点便脱口而出:“狗大户啥时候还来?”
嬴扶苏自然没有古代人那种重农抑商的思想。
农重要,商自然也重要。
再说,嬴扶苏所处的时代,商人地位可是历史之最。
这九原城看着并不起眼,但贸易量,却还挺惊人的。
“不错!”嬴扶苏说道。
得到了长公子的肯定,让李乐心里一松。
但随即,嬴扶苏却又问:“那编钟呢?也是东胡人带来的?两架编钟,可是不小!”
嬴扶苏知道的,编钟这种乐器的制作工艺极其复杂精妙。
其工艺的精细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兵器、食器和寻常的礼器。
每一枚编钟,都是要经过精心调校试音的。
而且每一枚编钟,都藏着两个音。敲击钟上的不同位置,发出的声音也不同。
这样两架编钟,即便是放在秦国国都咸阳,也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
寻常能见到一架编钟,就挺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