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小舞袍角不放手,甄光叩头如捣蒜,头上的血又流了一脸,因害怕和寒冷,整个人都瑟缩的不成个子。
“找死!”
伤手腕的壮汉,飞起一脚就又踹过来,小舞挡在面前,手臂暗用力,化解了这一脚的力量。
伤腕手的壮汉感到脚上剧痛,惊呼,“大哥,这小姑娘……会武功”。
厌恶地斜了眼伤手腕的壮汉,觉得他笨手笨脚,什么都干不了。
“会个屁,你个干吃饭的蠢货!快去写个卖身契来,让这老赌鬼签了。你,去奴市,让翟老三过来一趟,看看,这小姑娘……能值几个钱?”
小舞明白,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直对着络腮胡子,心痛欲绝地大喊。
“不必了,找笔墨来,我自己写……卖身契。我不用……你们卖,我,我,……我自卖自身”
络腮胡子与小舞目光对峙,小姑娘眼中的凛冽,让他竟有些心虚,想了片刻,选择了妥协,用棍子捅了一下,正发呆的伤手腕壮汉。
“蠢货,快去,找笔墨来”
“哦哦哦,是,大哥”
小舞走在地上的包袱前,拿出棉袍帮爹穿上,并一粒粒系好盘扣,心里明白,这或许是她,能为爹做的最后事情了。
甄光已是老泪纵横,他本下定决心,不再去赌博,并剁掉自己两根手指,以示态度坚贞,但他还是边讨饭,边冲上了赌桌,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
知道自己已病入膏肓,甄光想平静渡过不多的时日,不想再拖累苦命的女儿,最后他不但拖累了,还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甄光卖身为奴过,知道奴隶在主人家,都不被当人看的,甚至连畜生都不如,非打即骂,说杀就杀,死了往野外一扔,任野狗啃食。
半年前,是小舞替他赎了奴籍,让他结束了屈辱日子,而今,女儿却受自己拖累,自卖为奴,以后又有谁?会为她赎身?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至亲,混账了一辈子的甄光,在人生最后的时日,终于找回点人性,不忍心看自己的亲骨肉,卖身为奴,他嚎啕大哭,哭的是肝肠寸断,如杜鹃啼血。
甄光急火攻心,一口血如喷泉一样喷出,惹得被溅到的人,一直叽喳谩骂,雪地被染红大片。
“爹!”
见爹吐血,小舞惊呼着扑了过去,泪流满面,她真害怕了,娘就是吐血而亡的,爹也吐血,难道也要离开自己吗?
伤手腕的壮汉从一个书摊,强行拿来笔墨和绢帛,带着怨气扔到小舞面前,粗声催促着,“给你,快写!”。
甄光涕泪磅礴,抓着小舞的手,不让她写,“小舞,别写,咳咳咳……不能写呀”。
用衣袖给甄光擦了嘴边的血,见爹耳朵冻的红肿溃烂,小舞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爹戴在头上,开口沉声安慰。
“爹,别哭了,这都是……小舞的命,我绝不会看着,爹被打死”
甄光大哭,“不!老天啊,别这样对待,我的女儿,啊啊啊……”
用袖口擦干眼泪,又扫干净面前地面的雪,小舞铺开一块娟帛,拿起笔沾了墨,给自己写下卖身为奴的契书。
上次孙二娘来家闹,小舞见过,爹卖身为奴的契书,所以,她知道怎样写。
伤手腕壮汉逼着爹签字画押的档口,小舞绝望地呆呆跪坐在地上,没哭、没闹甚至没有悲色,她知道,自己再没资格,嫁给师傅了,那曾是她内心最大的支撑。
小舞的精神世界,瞬时崩塌!
她现在是低贱如骡马的奴隶,小舞视乎听到,自己心碎了的声音。
“小舞,爹对不起呀”,甄光哭喊着,被壮汉强拿着手,在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
另一个壮汉提着刀,带着一个穿着枣红锦服的粗黑胖子过来,他指着呆若木鸡的小舞,问:“翟三爷,就是这个小姑娘,你看,她值多少钱?”。
翟三爷走到小舞面前,弯腰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见小舞咬着牙,怒眼瞪着他,怔了一下,愤然甩开手,撇嘴道:“太小了,也太瘦弱,不值钱的……最多,二十钱”。
络腮胡子脸上挂着不满,将手中的卖身契,在翟三爷面前抖索着,“什么?这么少?她爹,可欠我们一百二十钱,哎,你看看,这小姑娘,可能识文断字,这卖身契……就是她自己写的”。
伤手腕的壮汉看了眼,正怒目的小舞,小姑娘如沁了冰的双眸,又黑又亮、又大又圆,还真是美的不可方物,遂急急插话,“翟三爷,你好好看看,这小姑娘,长的可够俊,若你卖到哪个花馆,说不上将来,还会成个花魁呐”。
别有深意又瞅了瞅小舞,翟三爷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为难样子。
“熊爷,我就是看,这小姑娘张的还行,才给了这个价,你想想,哪家愿意买这么小的?干不了什么活,还白白浪费粮食嗯?……既然会识字,那就看在咱兄弟们,将来好好合作的份上,我就再多加五钱,不能再多了”
怒看着长着络腮胡子的熊爷和翟三爷,小舞不知道,自己能卖多少钱?但二十五钱,远远不够替爹还债的,如还不上债,爹就可能会被砍下胳膊或腿,那还是一个死。
“绝不能走到那一步,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