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半月轮,江畔一孤灯,秋风萧瑟凛冽,荒山空寂无声。一条跌跌撞撞的人影朝着孤灯所在的位置奔去,呼吸短促,脚步凌乱,不时还发出数声轻咳,可见此人行动之艰难。
终于,此人挣扎着奔至孤灯的附近,原来那是一艏停泊在江边的乌蓬小船,船头上挂着一盏渔灯,灯光昏暗泛黄,但在深夜归人的眼中却像寒冬中的一炉炭火般温暖。
此时,乌蓬内忽然闪出一名蓝衣女子,身形窈窕,绢烟眉,丹凤眼,瑶鼻小嘴,下巴尖上有一颗小黑痣,气质似那空谷幽兰,赫然正是高不凡之前遇到过的那个药女。
只见药女手里扣着一枚泛着蓝光的毒镖,警惕地朝岸上的黑暗望去,一边低喝道:“谁?”
“是我,咳咳……”岸上之人从黑暗中闪了出来,浑身湿淋林,而且披头散发。
药女闻声面色大变,连忙纵身跃上岸扶住摇摇欲坠的来人。此人显然是仅凭着一口气,以及超乎异常的个人意志才赶到这里的,此时一口气泄尽,当场吐出一口鲜血便软倒在药女的怀中,奄奄一息,死气沉沉。.CoM
药女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急急把人抱上船去,一番施为之下,来人才稍稍恢复了些许,不过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看着怀中气若游丝,将断欲断的男子,药女不由悲痛万分,颤声道:“玄霸,你如何会伤成这样子的,是谁干的?”
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李玄霸,他本来乌青的嘴唇此刻苍白得像纸一般,反而平时苍白的脸一片潮红,火焰一样燃烧着的双眼却黯淡无比,仿佛随时都会在萧瑟的秋风中熄灭。
“高……长……卿!”李玄霸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
“原来是他,我这就去把此人杀了。”药女咬牙切齿地道,双眼射出无比仇恨而凌厉的光芒。
李玄霸一把抓住她的手,气若游丝地道:“别……你不是他的对手,此子目前有佛门相助,身边有佛门高手保护,你杀不了他,甚至还会搭上性命。”
药女神色狰狞地道:“高长卿此獠将玄霸你伤得这么重,我一定要杀了他,不仅要杀他,还要杀光他身边所有人,谁敢帮他我就杀谁,包括那些和尚。药女的武功虽然不及他,但药女可以用毒,可以用蛊,总能有办法弄死他的。”
李玄霸苦笑道:“药女,不要意气用事,即便是你师傅也不敢得罪整个佛门。”
药女冷笑道:“我是师傅是我师傅,我是我,玄霸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与整个佛门为敌,就算是与全天下为敌又如何?高长卿此獠,我杀定了,还有他的妻儿老小,统统不放过。”
李玄霸握着药女的手,叹了口气道:“药女,其实不必如此,我李玄霸不是输不起的人,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更何况男人之间的争斗,又岂能祸及妻儿老少呢。”
药女冷哼一声道:“我不管,我药女只是个女人,我就是小家子气,谁要是杀了我的男人,我就让他血债血偿,家破人亡。”
李玄霸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握着药女的手柔声道:“假如我死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药女摇了摇头,坚定地道:“玄霸你要是死了,药女替你报完仇后便下去陪去,决不独活。”
李玄霸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烈地咳嗽,连吐了几口鲜血,药女急得眼泪都淌出来了,前者却忽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艰难地抑制住咳嗽,用郑重的口吻道:“药女,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玄霸你不要出声,好好躺着,我先给你治伤。”药女带着哭腔道。
李玄霸却摇头道:“不,让我先说,再不说,我只怕没有机会再说了。”
药女闻言不由大恸,但在李玄霸不容违逆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点了点头,泣声道:“玄霸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李玄霸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无比,轻轻地道:“我李玄霸从小身患恶疾,看过的大夫不计其数,他们都断言我活不过五岁,但是我李玄霸偏不信邪,不仅活过了五岁,还活过了十五岁,只是……我可能活不到二十五岁了。我李玄霸一生都在恶疾折磨下度过,与天斗,与人斗,与病痛斗,没有朋友,没有妻儿……直到遇上药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