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没有下雪,不过却很冷,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日子里,内史令王世恽也难得离开皇宫,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去了,太后刘良娣也难得自在了一晚,她命人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送到皇帝的寝宫,天未黑便迫不及待地赶来和儿子杨侗吃团年饭了。
刘良娣已经很久没有儿子一起共进晚餐了,一来是因为母子二人都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二来是心里有愧,不敢面对儿子杨侗。
“皇上,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多吃点!”刘良娣往儿子杨侗碗里不停地夹菜,脸上挂着讨好的微笑,然而后者却不领情,表情冷漠,没有丝毫要动筷的意思。
“侗儿,怎么了,不舒服吗?”刘良娣关心地问,一边伸手摸了摸杨侗的额头,后者却把她的手一把推开,冷冷地道:“别用你的脏手摸我。”
刘良梯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脸色微微发白,鼻子一酸,掏出手帕默默地抹眼泪。杨侗皱了皱眉,厌恶地道:“大过年的哭甚,晦气,要哭回你的宫里哭去,少在这里装可怜。”
刘良娣听着儿子如此绝情的话语,更是悲从中来,放声哭涕道:“侗儿,为娘也不想的,奈何胳膊哪里拗得过大腿,如今咱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命悬他人之手,朝不保夕的,娘亲若不委屈求全,如何能保存咱娘俩的性命?娘亲只不过是想咱娘俩过得好点,有吃有穿,不挨饿,不受冻而已,这样也有错吗?别人不理解为娘,为何侗儿你也不理为娘的一片苦心?既然你嫌娘亲脏,那娘亲离开就是了,侗儿慢慢吃,可别饿坏了身子。”
刘良娣说完便站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准备离开,杨侗却以头猛撞桌面,撞得嘭嘭直响,前几天撞墙还没痊愈的额头倾刻又破了,鲜血直流。
刘良娣大惊失色,急忙死命抱着儿子,郑嬷嬷和几名宫女也连忙上前帮忙,七手八脚地给杨侗包扎伤口。
刘良娣惶急地哭道:“侗儿,你责怪为娘便责怪为娘,何必作贱自己的身子呢。”
杨侗红着双眼,泪流满脸:“侗儿没有怪娘亲,侗儿只是怪自己无能,非但保护不了娘亲,还连累娘亲你受辱,若侗儿死了,娘亲便不用再委屈求全了,不用再遭受那老贼的凌辱了。”
刘良娣大恸,抱着儿子放声痛哭:“我的儿呀,你死了,娘亲也不活了。”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郑嬷嬷和一众宫女都禁不住默默垂泪,最后还是杨侗自己不哭,反过来安慰母亲道:“母后莫哭了,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咱娘俩都不寻死寻活的了,好好活着,王世充王世恽多行不义必自毙,朕要活着看他们的下场。”
刘良娣闻言微愕,显然被儿子如此快的转变整得有点懵了,不过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她本来就是个养处尊优,贪图享受的柔弱女子,只要能好吃好住地苟活着,什么贞节名声都不重要了,所以高兴地点了点头道:“侗儿你想开了就好,其实……王世恽虽然可恶,但对娘亲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还保证,以后侗儿即便禅位,也会保得咱们娘俩周全。”
杨侗暗皱了皱眉,他本来还想把高不凡的计划告诉母后的,好让她有心理准备,闻言顿时打消了这個念头,免得误了大事,母后的性格太软弱了,又贪图享受,若让她提前知道,即便不吓得告密,也会吓得六神无主。
刘良娣见杨侗不出声,只以为儿子又不高兴了,连忙陪着小心道:“好吧,为娘不说了,咱们吃饭吧,菜都凉了。”
杨侗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默默吃饭,刘良娣见到儿子终于肯吃饭了,不由十分欣慰,又殷勤地给儿子布菜。
“娘亲你也多吃点!”杨侗给母人夹了一箸菜道,后者不由眉开眼笑道:“谢谢侗儿!”
杨侗暗叹了口气,娘亲其实很容易满足,给她安稳舒适的生活就行了,想必不会在意太后的身份,就跟自己不在乎皇位一般,但愿事成之后,高长卿能善待我们母子吧。
“侗儿在想什么?”刘良娣见儿子在发呆,便下意识地问道。
杨侗放下筷子,有点伤感地道:“孩儿想念皇兄了,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孩儿至少还有娘亲陪着,皇兄他一个人在京师(长安),孤零零的,无依无靠,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
刘良娣闻言顿时鼻子一酸,眼圈又红了,她总共两个儿子,长子代王杨侑,次子越王杨侗,结果两个儿子都分别被拥立为皇帝了,杨侑在长安被李渊拥立为帝,还没满一年就被逼让位,如今被幽禁在长安中还不知生死。而无论是李渊,抑或是王世充,都是觊觎皇位的大反贼,既然李渊没有放过侑儿,难道王世充就能放过侗儿?尽管王世恽向自己承诺,一定会保得自己母子周全,可是王世恽毕竟不是王世充啊!
刘良娣一念及此,不由心乱如麻,再也没胃口必饭了,放下饭碗唉声叹气。
杨侗见状便知母亲被触动了,于是便趁机道:“娘亲,等吃完饭后,孩儿想到九州池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