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若朝着长孙无垢主仆走了上去,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长孙无垢停下了脚步,婢女侍书更是目光警惕地打量杨青若,尽管后者青纱蒙面,她还是觉得惊艳无比,而长孙无垢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犹疑, 因为眼前的青衣女子竟似曾相识。
原来长孙无垢虽然不认识杨青若,却认识公孙盈袖,当年在蓨县那晚的酒宴上,两女还相邻而坐,姐姐妹妹地密聊过来着,只是当时的杨青若是名满天下的公孙大家, 穿着打扮和气质与现在的杨总管迥异。
但是,穿着可以改变, 气质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然而那双眼睛却改变不了,也难怪长孙无垢会觉得似曾相识的。
杨青若此刻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记得当年在酒宴上,当公孙晟把那块“龙风呈祥”的御赐玉佩当成彩头送给了高不凡时,杨青若还低声调侃过长孙无垢来着,岂料日后竟成了真,高不凡和长孙无垢走在一起,定亲了!
虽然当时的高不凡凭借一首《把酒问月》引起了杨青若的注意,但也仅此而已,直到后来在契丹相遇,她对高不仅的印象才逐步加深,最后二人又被困火山口下长达近半年之久, 杨青若始对高不凡芳心暗许,从此种下了情根。
此时此刻,杨青若想起当初自己调侃长孙无垢的话语,既讽刺又苦涩, 不过,她向来嘴硬心软,尽管醋意难消,却也做不出迁怒于长孙无垢的事来,冤有头债有主,即便要算账,她也冲着某人去。
“长孙姑娘可是要到牢里探望舅舅?”杨青若略略改变了声音,有异公孙盈袖的天籁之音。
长孙无垢恬然一笑:“是的,姑娘认识小女子,不知如何称呼?”
杨青若淡道:“长孙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法场激辩刑部尚书卫大人,又有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豁出性命回护,当众宣布与你定亲之事,如今整个洛阳,长孙姑娘的芳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提到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杨青若牙齿差点咬得咯咯作响,就连婢女侍书都隐约闻到一股酸意似的。
长孙无垢脸上微微发烧,垂目道:“姑娘见笑了。”
婢女侍书瞥了一眼杨青若提着的饭盒,笑道:“我家姑娘给姑爷送午饭, 莫非姑娘也是给别人送饭?”
杨青若淡淡地道:“那倒不是,本姑娘只是给一头猪送吃的,你们先进去吧,反正那头猪多饿一会也饿不死。”
侍书愕了一下,奇道:“刑部大牢里能养猪?”
杨青若冷笑道:“连老鼠、蟑螂都能养,为何不能养猪?”
长孙无垢见侍书还要追问,便白了她一眼,对着杨青若福了一礼,牵上这笨丫头往里走。
这些天长孙无垢每日中午都来送饭,看门的狱卒已经十分熟悉了,笑着道:“长孙姑娘又给高郎将送饭啊。”
长孙无垢点头微笑道:“有劳差大哥了。”
狱卒爽快地打开门放了长孙无垢进去,婢女侍书显然还耿耿于怀,一边下楼梯,一边问领路的狱卒道:“差大哥,你们大牢中有猪吗?”
狱卒愕然道:“猪?什么猪?”
“就是大肥猪啊,市场上卖的豖肉。”侍书解释道。
狱卒啼笑皆非:“姑娘你要买猪肉就去市场啊,咱们这是刑部大牢,关押犯人的地方怎么会有猪,老鼠蟑螂倒是不少。”
“可是刚才有个姑娘说是来喂猪的。”
长孙无垢实在听不下去了,嗔道:“侍书,不要胡言乱言。”
侍书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闭上了嘴,不过一双眼睛却往两边的牢房扫视,估计还在找猪。
“高郎将,无垢姑娘给你送饭了。”狱卒喊了一嗓子,把高不凡和高士廉政两人所在的牢房房门打开。
这下好了,高不凡和高士廉两人还没来得及收起桌椅,马上又可以开席了,堪称无缝衔接。
“无垢来了。”高不凡殷勤地上前接过侍书手中的饭盒,麻利地搁在桌子上。
长孙无垢抿嘴一笑道:“高郎,无垢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松子鱼、还有糖醋里脊、桂花糕。”
长孙无垢一边说,一边从食盒中将还冒着热气的一碟碟菜肴取出来摆好。高士廉有点吃味地轻咳一声道:“无垢,你不要只顾着长卿,就没舅舅我爱吃的菜吗?”
长孙无垢甜甜一笑,双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又从食盒中端出一碟咸香鸡来,高士廉见状这才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也太奢侈了,就两个人吃,何必做那么多菜。”
高士廉开始心疼起钱来,家里并不宽裕,这样吃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
高不凡笑道:“没事,我吃得下!”说完端起长孙无垢盛来的一碗米饭大块剁颐起来。
高士廉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的确吃得下,可是无垢的荷包装得下吗?
高士廉心疼钱归心疼钱,见到高不凡风卷残云一般,再不吃只怕就没了,赶紧把自己爱吃的那碟咸香鸡端到自己面前护着,生恐被某人抢了一般。
侍书笑嘻嘻地道:“姑爷慢慢吃,可别噎着了。”
高不凡叹道:“没办法,无垢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是恨不得把碟子也吃下去。”
长孙无垢见到高不凡吃得如此香甜,心里也是甜甜的,双眼又弯成了月牙,柔声道:“要不无垢晚饭也送来吧。”
“不用!”高士廉和高不凡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侍书奇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