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更应该说已经死过了一场的我,想起了更多原本未曾发觉的事情。”
曹竹山猛地一扭身体,原本僵硬的膝盖终于可以弯曲,让他跪向李通乂的方向。
曹竹山不敢抬头,不敢睁眼,只是嘶吼着喊道:“恳请陛下为学生做主。”
“学生……的确是为人所害,然而害我者却并非是江小舟。而是那学生的同窗,沈席。”
曹竹山一言既出,四下俱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在曹竹山和脸色骤然惨白下来的沈席身上来回打转……事情的发展似乎是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在这些人老成精的大臣眼中,那沈席如此舍命的替曹竹山操持案子,只凭着朋友之谊?
这分明就是拿他曹竹山命做了个局儿!
在某些大臣的眼中,突然觉着这沈席有点意思,是个好材料。只可惜手段稚嫩,做好了开局,却没能好好收场,如今若再无意外,便已然只能黯然收场,连自己都要折在这里的下场,着实有些可惜了。
不过这就这样吧,天下被折的人多了,不缺他沈席一个。
在场里,真正受到巨大冲击的,其实是那曹竹山的媳妇。
这女子原本只是乡间农妇,即便性格难缠了些,遇着难事儿只会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但实则是真拿曹竹山当回事儿的。
在她的心里,自家相公会读书,说话又好听……未来一定会当个大官,然后把自己接到天京城里,一起过上好日子。
不然她也不会愿意独自留在乡间独居,自己下地做活儿,去供养自家相公在天京城里的一切吃穿用度。
然而一切的幻想,都在曹竹山的死讯传来时被打破了。
沈席说,杀他相公的,是个叫江小舟的人,只是背景身后,案子直接被人抹平,所以想要报仇,就要来天京城!
沈席说,要在江小舟的家宅面前哭哭丧,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害人者是谁,要把他江小舟的名声搞臭。
沈席说,凶手江小舟的背景深厚,凭借现在的手段报不了仇,只能借着彩灯节大闹一场,告御状!
这女子……都信了,然后来了天京,不顾脸面的做这做那,然后真的有一天不顾生死的告了御状!
可是实际情况呢?害了自己相公的,却是这个在自己面前满口仁义道德沈席。
这绝对没有假,因为这是自己相公亲口说的。
寡妇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疯了一般就朝沈席扑了过去。她要撕烂他的脸,咬下他的肉。
她要……让夺了自己好日子的他,同样没了以后的好日子!
沈席又惊又怒,满腔的辩解都被扑过来的农妇搞的没了逻辑,只能一边躲着农妇的撕扯,一边在嘴里重复着喊道:“你莫要胡说,你没有证据。”
曹竹山看着自家媳妇过去撕打沈席,眼眶顿时一抽,然而才想迈步过去,却发现悬在头顶上的符箓仍旧纹丝不动,而自己也只能沐浴在这光华之下,若想再往外走,却如同丧失了迈腿的能力,根本动弹不得。
曹竹山只能有些犹犹豫豫的看向江小舟……在场的众人中,也似乎他只认识江小舟了。
江小舟看出了曹竹山目光当中的复杂意味,点了点头:“放心吧,之后我会让四皇子帮忙,保你妇人平安无事,将她送回家乡。”
曹竹山点了点头:“多谢了。”
说完这话,曹竹山先是朝着自己妇人喊了一句:“小翠,不要再闹了,旁边呆着去……一会儿……一会儿你要听好这位江公子的话,他会派人送你回去。”
被称呼为小翠的寡妇,手脚顿了一下,却是像才想起了什么般,匆匆忙忙的挽了下头发,竟还真的撤手跑到一边,嘴里还忙不迭的轻声念叨着:“又犯了与人吵架的毛病,又让夫君见到了我的丑样子。”
寡妇念念叨叨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然而眼圈越来越红,到了最后就真的只能小声的哭出来。
……这一切也正如曹竹山担心的那样,若是自己就此死了,再也见不得面,也许对那农妇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