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上趴着的少年神情平静，轻声回了一句：“这庙也住了这么多年，真塌了我们就没地方可去了，你先坐着，我马上弄完了就下来做饭！”

老瘸子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将酒葫芦放在眼前看了看，发觉还剩了半壶酒，心中喜悦，又抿上一口，斜靠在了城隍石像的台座上，大笑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酒意未消，只见他抬起手臂，意气风发地念起诗来。

“我本江湖客，何惧酒无多，昂首饮甘霖，谈笑亦成活……我本江湖客，独行山海间，举杯敬天地，日月共枕眠，我本江湖客……江湖客……”

此时房檐上传来少年很是无奈的叹息声，他不明白为何酒量这么差的一个人偏偏就要这般酒不离手，更不明白为什么老瘸子每次喝醉都会念这同一首诗，于是下意识的提醒道：“老瘸子，你要是喝醉了就躺会儿。”

老瘸子抬头看向少年，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的缘故，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是麻木，那孤寂的眼神中好似夹着很多不可言表的情绪。

“小叶子……我记不得下一句了。”

少年想了想，缓缓开口道：“我本江湖客，奈何憾恨多，过往皆消散，谁人且无过？”

老瘸子沉默着，挪开了看着少年的目光，低下头晃了晃酒壶，随后直接提壶灌下一口，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此刻少年补完了屋顶，缓缓顺着房梁爬了下来，他早就习惯了老瘸子这样半醉半醒的状态，也不愿刻意去交流什么，缓缓走到城隍老爷的石像前，在那张破旧的木桌下拿出了一堆未被雨水打湿的干柴，生起火，将打湿的衣物换下。

随后自己走到后堂鼓捣了好半天，端出两碗面来，又将其中一碗放在了老瘸子面前，拿着自己的那碗吃了起来。

“小叶子，老子不想吃面！”

少年头也不抬，嘴里包着面条，嘟囔道：“面能填肚子，也便宜，你若从此不喝酒，我们也可以半月吃一次肉。”

“老子才不管，既要喝酒也要吃肉。”

叶无双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不以为意的低下头继续吃面，这样的要求并不是老瘸子第一次提起，甚至可以说经常能听到他对伙食的抱怨，可也没办法，毕竟一天也就挣那几个钱，能不饿死已经不错了。

“你有没有听老子说话！我要吃肉！天天吃面！天天吃面！老子都快吃成面条了！”

说完，老瘸子起身将盛着面的碗直接摔到角落，碎了一地。叶无双有些错愕地看向老瘸子，平日里他无论再如何抱怨也不会有过激的举动，为何今日会突然这么生气？

少年很不理解，将自己手中碗筷好生放到了身后，似乎生怕他一气之下又把自己的碗给摔了，随后起身，平静地走到角落，拿起笤帚将碎碗和面条打扫干净后轻声说道：“下次不要摔碗，十文一个，够吃两天了。”

老瘸子迟疑了片刻，心中火气更盛，那样的怒火源自于少年的平静，那般既像是懦弱又像是大度的平静，一种不该在少年男儿脸上出现的平静。

在老瘸子的记忆中，叶无双自懂事起，乖巧听话，不哭不闹，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苦痛他都是如此平静的面对，曾经被镇上的那群小兔崽子欺负也是默不作声，只管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每日外出挣钱，回来后做饭读书写字画画，年少的他几乎是从来没哭过，当然，更难在他的脸上看到半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