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一条不知名的河流。
河岸上竖起了上百杆木桩,每个树桩上都绑缚着一人。八个赤裸上身的武士抬着一个砍去牛头和四肢的硕大牛皮,缓缓向河中间走去。河岸边,十几个喇嘛唱吟着经歌,将花环丢入水中。
牛皮里传出呜呜的声音,以及捶动牛皮所发出的声响。那里面装的是西藏藏巴王朝的最后一位君王,藏巴汗嘎玛旦均旺布。
三年前,图尔海入青海,正是借助他的力量,图尔海得以在青海立足。他们合力击败了妄图入藏的新疆固始汗,又出兵归化,使察哈尔蒙部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三年后,图尔海归化惨败,藏巴汗亲自率部出藏接应。但在他们集中全部兵力准备抗击清军的时候,固始汗却出兵抄了他们的后路。因而,军心大乱,联军惨败,图尔海和藏巴汗都成了俘虏。固始汗深恨藏巴汗,决定用沉水之刑处置他。就是把活人装入牛皮中,然后沉入水中。
牛皮在水中打了好几个转,然后缓缓沉入水中。图尔海被绑缚在最近的一根柱子上,定定的看着沉入水底的藏巴汗,眼中有泪水闪烁。
一个年龄不到二十,身形高大的将领走到图尔海跟前。阳光照在他紫铜色的脸上,显的锐利而柔和。他转向左右下令道:“放开他。”
两个士卒上前,给图尔海解开绑缚,然后退了下去。
图尔海活动了一下自己酸疼的手腕,指了指那将的腰间道:“拿酒来。”
那将十分顺从的从腰间取下酒袋,递给他,“阿巴嘎,蒙古最好的酒。”阿巴嘎,蒙古语里叔叔的意思。这名清将名叫顾哈伦,是林丹可汗的庶孙。在被皇太极俘虏之后彻底归降了满清,被编入满八旗,目前为豪格所看重的年轻将领。图尔海为林丹可汗之弟粆图台吉之子,按照血缘,他是顾哈伦的从叔。
图尔海拿着酒袋向地上倾倒了一些,似乎在祭奠着什么。然后他仰起头,将酒灌入口中。一个酒袋装酒有三四斤,他一气猛饮,直接喝了小半袋。“顾哈伦,可汗和大福晋可好?”
顾哈伦回道:“马达卡在五天前就带着他们逃向明境了,睿亲王派了人马追击,但时间过了太久,追上的可能性不大。”
图尔海哈哈大笑,“长生天依旧在保佑着我察哈尔部。”
顾哈伦摇了摇头,“察哈尔汗国在大可汗死后便已经完了。即使阿布奈逃入明境,失了族人的无知小儿又能做出什么事情?阿巴嘎,肃亲王说了,只要你愿意归降,他便饶恕你。”
图尔海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难道像你一样,身子里流着黄金家族的血液去甘当满人的狗。你别忘了,你的名字是苏察哈尔-顾哈伦。”
顾哈伦道:“我只是大可汗的一个庶孙,没有任何继承权。目前我所得的一切,都是靠我的双手拼杀来的,和我身体流着谁的血液无关。现在你是我的俘虏,我敬你,才叫你阿巴嘎,不要再给我提什么黄金家族和苏察哈尔。我现在再劝你一句,投降吧!至少可以活命。”
图尔海脸上带着一股戏谑的淡笑,“让我不要提。顾哈伦,你是在害怕吗?害怕自己死后无脸去见祖先吗?我告诉你,一个连姓氏和家族都可抛弃的人是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的。你现在就是一条狗,满人的狗。杀了我吧!你亲自来动手,去向你的满人主子摇尾乞怜,去获得你想要的活命。”图尔海突然破口大骂,而且骂的越来越凶,直骂的顾哈伦不敢抬头。
顾哈伦沉默的听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按在腰间弯刀的右手在微微颤抖。过了好半晌,他猛然抽出腰间弯刀,直插入图尔海的胸膛。
图尔海咧了咧嘴角,脸有一股若有既无的笑容。他十分艰难的举起酒袋,还未送到嘴边,便有一口鲜血喷出。酒袋掉在地上,他伸出右手,指尖触到顾哈伦的脸。高大的身躯慢慢歪了下去,手指划过顾哈伦的脸庞,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当日,顾哈伦杀蒙古察哈尔部的最后一任台吉,以及近百个忠于图尔海的蒙古部将。在林丹可汗死后便衰落的察哈尔部再次遭受重创,自此,察哈尔部这个本来最有希望统一整个蒙古的大部落彻底走向衰落。
没有领袖的察哈尔部被分割成诸个小部落,族众离散,被其他部落所瓜分。剩余的不愿归附满清的人散于草原各处,成为草原上的马贼强盗。
豪格率部入藏,收蒙古、藏民残众近十三万户。他拨出一部分交给固始汗,并准许其势力向青、藏两地扩张。
固始汗为此感恩戴德,当即宣誓效忠满清。这一战的意义在于满清彻底将青、藏两地收入囊中,同时也将新疆纳入了自己的统治体系。
而豪格听从济尔哈朗的建议,亲自接见当地宗教领袖及各个实力派。不仅不追究他们之前支持图尔海的罪过,还保证他们所享待遇和以前完全一致,以谋求最多的支持。这样的温和政策,再加上豪格所率的虎狼之师,基本上所有的地方实力派都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