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说完,众将沉默。这种做法类似于后代的分期付款以及专属免税,道理十分简单,但对于这些大明军将来说一时却很难理解,他们中的一些甚至完全不知道周显说了什么。赵旭升砸了砸嘴,满是疑惑的说道:“军门,这样真的行吗?”
周显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为什么不行?你对那些人说,他们所拥有的商引不仅在金复二州可用,在目前我所掌控的登莱同样可用。如果他们不愿出海前去登莱,那也没有关系。他们所伐的林木,所挖的矿产,以及从山中所得的毛皮、药材,我军都可以以一定的价格代为收购。总之,一定不会让他们吃亏。但这样的事情,不能指望一步到位,要先有人起头,让他们先看到这样做的甜头。到时候不用我们再多说什么,他们自然全力响应。赵副将,你去联系刘廉以及那些率先支持我军的大族富户,让他们务必支持此事。当然,条件可以给他们开的优惠一点。”
赵旭升想了片刻,拱手道:“属下知道了。”
这时,一个坐在最末位,年约五十的枯瘦男子犹犹豫豫的举了一下手。
周显看到了,便说道:“有什么话,站起来讲。”
那人连忙站起来,先是向周显恭谨的躬了一下身,才说道:“军门,小人现在是信字营的一名千总,但在以前是卫所兵。半耕半战,半民半兵,最在乎的便是土地。以前就想着,等着将来我有钱了,先盖个大房子,再买几百亩地。有房有田,什么时候都饿不死,搂着老婆孩子成天乐呵呵。”
他的话语诙谐幽默,顿时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周显也笑道:“看来你现在还没有达到自己所想的,要不然也不会还在这里当兵。”
那人嘿嘿一笑,“托军门的福,房子已经盖起来了,地也有了几十亩。但问题不在这里,属下想说的是,这些富人想的应该和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有了钱,就想盖大大的房子,就想买更多的地。现在军门提出的条件确实很好,但如果要将他们的田地全部收回来,他们也未必愿意。军门如果能给他们留下一二百亩土地,让他们知道即使经商失败,靠着剩下的土地仍旧可以过的很好。这样一来,不仅军门收回所有良田所面临的压力将会锐减,他们还会将更多的资财投入经商。而且每家只允许他们拥有一二百亩良田,总共也没有多少,完全不会影响到军门收回这些全部良田供应军需的大局。”
周显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还有,小人认为军门并不应该将到手的良田分给百姓,而应该施行军屯。你想,这些田地交于百姓,秋收之后,一部分收成要用以偿还购买那些大族富户,一部分他们要留作自用,仅有很少的一部分会上缴给我军用以补充军需。而军屯则完全不同,我们只需要直接拿出银子偿还给那些富户,那所获的所有粮食都将归我军所有。小人认为,这才是当前最快满足我军军需的办法。”
周显低头沉思了片刻,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岁?”
那人愣了一下,接着才拱手道:“小人蒋英,年五十四。”
周显淡淡一笑,转向黄蜚道:“黄佥事,我看此人年岁已大,不适合再为战兵。但他思路清晰,且颇有想法。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懂得如何治家,我看以后就让他为辅兵,负责全军的军需后勤吧!”
黄蜚愣了一下道:“我这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不知赵副将那边肯不肯放人。”
赵副将忙道:“属下一切都听从军门和黄佥事的安排。”
周显点了点头,说道:“蒋英,给你升一级,从今日起你便为大明的守备。但我提前给你说明一点,你的家只是小家,克辽军是一个大家,你如果胆敢以这个大家的家财去济你的那个小家,我便砍了你的头颅,悬挂在军门之外。”
蒋英慌忙跪下道:“谢军门看得起小人。小人出身卫所,年少之时受军将盘剥,饱受饥饿之苦。小人知道军需物资乃全军将士的血脉,断然不会做对不起兄弟们的事情。”
周显摆手道:“起来吧!你刚才的提议很好。赵副将,定个规矩,在金复二州,富户大族可以不售卖所有田地,但拥有数目不能超过二百亩。”
赵旭升回道:“属下明白。”
周显继续道:“但你说的军屯,我却不能答应。卫所制为太祖所立,目的是为了让当地军兵自给自足,以减轻朝廷的赋税压力,你所说的军屯基本上就是这种模式。卫所制初建之时尚可,但后面烂成什么样子,不用我说你也清楚。田地为军将和当地官员所夺,士卒沦为他们的家奴,战斗力低下而且大量逃逸。我克辽军所走的应当是精兵、强兵之路,而不是那些仅能自保,只会欺辱百姓的烂兵。”
周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天下田应归天下之民。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这种情况必须要改。我能力有限,无法做的更多,但至少在金复二州,耕者必须有其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