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七拱了拱手,向外退去。
一场冰雪席卷辽东大地,寒冷犹如利箭,穿透锦州明军每一个士卒的心脾。
城外的垒堡已经被清军清理掉大半,仅在靠近城门处,还剩有零星的几个。它们都位于城上弓弩的射程之内,靠着城上士卒的协助,才确保无失。满清大军退到了十里之外,而在大约五里处挖了一道壕沟,并设下了前哨监视城中士卒的动静。
自崇祯十三年五月被围到现在已近两年,能吃的东西已经差不多被城中守军吃尽,粮食、军马、飞鸟、田鼠、甚至田鼠在洞里的存粮。曾有郎中言说,吃老鼠洞里的存粮是产生鼠疫的根源所在,但饿极了的人,哪里还会顾忌这个?或士卒,或百姓,这里一团,那里一簇,四处挖掘,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但更多的士卒却缩在墙角,彼此靠着,维持着仅存的一点体温。旁边可能会有一个火堆,但却是前胸烤的发热,后背冷风吹的刺骨。不时有人低声暗骂一句,但谁也听不清他在骂着什么。是这个世道,还是老天。
大部分火堆上都架着一口大锅,里面放着熬煮了很多次,再没有一点油水的硕大马骨。汤水滚沸,发出滋滋的声音。不时有人拿起破碗从中舀出一些,但却没有产生任何饱腹感,反而让肠胃更加迫切的想要进食。
十日之前,粮食已经开始禁止供应给城中百姓,每个城中士卒的口粮由之前的半张薄饼缩减到四分之一。而实际上,每个士卒的标配应该是每天两张厚饼,一碗浓粥,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但现在,除了这四分之一张薄饼,仅有的就是这个没有一点滋味的熬马骨汤。就算每天坐着不动,这点东西也满足不了每天所需。更不用说清军还时时过来侵袭,以调动他们最后的一点体力。
每个士卒都在心中发问,这该死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祖大寿身披精甲,带着十几个亲卫前来巡街,这是他每天必做之事。街道两侧的士卒看到他来到,纷纷起身行礼,他则笑着一一挥手回礼。他是城中所有士卒的指望,也是他们的顶梁柱。无论心中多么愁苦,但至少在表面上,他应当表现出足够的信心。
昔日,袁崇焕被凌迟处死,他率部突破长城返回辽东。自那之后,他便再没有去过中原。辽东是他的根,是他祖家的势力范围。皇帝需要他帮忙抵御清军,只要他身在辽东,就可以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忠臣难当,囯士难做。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长久的活命经验告诉他,那些都是狗屁,只有实力才是永恒的。
他不信任崇祯帝,更瞧不起满清。努尔哈赤不过一蛮夷小部落的首领,以前给祖家提鞋都不配。而现在他的儿子皇太极,却妄图称王称帝,可笑至极。他从心底心向明朝,这种骨子里的倔强和他对满清的轻视让他坚持到现在。
但他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忠臣,没有那种死战到底的意识。如若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只能做出投降满清这种他不愿意,但又不得不做出的决定。因为,活命高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