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子生的可俊!而且——”郭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她对你,一直是青眼有加呢!也不晓得……哈哈哈!”
呃……
“咱俩……今年……几多岁啊?”
“十九!都是十九!”
好嘛,穿越一次,减龄四岁,我这是算赚着了吗?
“那咱俩……是咋到洛阳来的?”
“既成人了,不就得自己出来讨生活?善堂也不能养你一辈子啊!除非你入他们的教。”
“教?”
“范先生是五斗米教的。”
五斗米教?
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我想起范重久为何许人了!
范长生!
“范先生……多大年纪?哪里人士?”
“年纪说不准,说七十岁可以,说四十岁,也有人信——望之如神仙中人!”
顿一顿,“籍贯——也不晓得。听口音也听不出来——范先生能说各地口音,皆惟妙惟肖。反正,不是平阳本地人就是了。”
不错,必是范长生了!
原时空,不久之后,此君于青城山开宗立派,蜀人敬之如神仙,成汉开国,尊为国师,拜为丞相。
“平阳那地方,不好讨生活,我是今年初到的洛阳,想着站住脚后,接应你过来,没成想,险些把你接进了鬼门关里!唉!”
“这哪里怪的你?”
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只是……你怎么进了东宫?就没……别的路可走吗?”
郭猗“哈哈”一笑,“你以为我是净身进的东宫?不是!我是天阉!”
哦!……
“其实,范先生给我起名为‘猗’,也有这层意义在。”
呃……对呀。
“猗”意义虽美,但从“犬”,本意是“阉割过的狗”。
至此,我的“出身”算是大致搞清楚了,接下来——
“太子往弘训宫送菜,到底为的什么呢?”
郭猗嘴一撇,“为讨钱呗!”
“讨钱?”
“两筐菜摆出来,一是:阿婆,孝敬你尝鲜——你看,我多有孝心啊!二是,阿婆,你看,我穷的很了,连上外头买菜的钱都没有了——只好自己种菜自己吃了!”
这……
“太子的月钱是五十万——不够花!就拿九月份来说,已提前探取了十月份的五十万钱——还是不够花!”
“都花在什么地方了呢?”
“一个是大兴土木。你是不记得目下东宫里头的模样了——到处都是手脚架子!另一个,就是赏赐左右了。太子是个穷大方的,你陪着他瞎折腾,见天的说奉承话,他一高兴,就是几千钱、几千钱的赏!”
“那……讨到钱了么?”
“讨到了!例无虚发!平日里,太后或给五万钱、或给十万钱,今天因为太傅发作你,打了太子的脸,太后过意不去,又多给了十万——一次过给了二十万钱!你险些性命不保,太子可是兴高采烈呢!”
何天淡淡一笑,“三杖换十万钱——甚至十五万钱,这笔生意,做得过啊。”顿一顿,“只是难为太后了。”
“太后一向俭省,二十万钱,倒不至于就把弘训宫掏空了。”
人绝美,自奉甚俭,心地也似乎颇为善良,若不是摊上了这样一个爹……
可惜了。
“对了,你晓不晓得,太后……春秋几何啊?”
郭猗一愕,想了一想,说道,“不是三十一就是三十二。你看,太后被立为皇后,是咸宁二年的事,那一年,她……不是十七就是十八?咸宁二年距今……嗯,十四年了。”
嗐!我应该想到的!
武元皇后杨艳崩逝之前,苦求老公,在自己身后,立堂妹杨芷为后,接自己的位子,彼时,杨芷当然正青春年少——作为此时代的第一颜控,司马炎咋可能娶一个半老徐娘做自己的继室?
所以,杨艳、杨芷虽为堂姊妹,却是两代人的年纪!
何天定定神,“就是说,太后和陛下同年,比皇后还要……”
“不错!”郭猗笑道,“太后确实和陛下同年,比皇后还要年轻!阿家比新妇的年纪小,外头的人,哪个想的到呢?也不怪你诧异!”
“阿家”,婆婆也。
和皇帝同年也就罢了;既比皇后年轻,身为阿家,还如此之美艳绝伦,则身为新妇的那位,可就——
突然间,我对历史上的某些人、某些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了。
何天怔怔出神,郭猗则以为他倦了,“是不是撑不住了?撑不住了你就歇着!我就在这儿守着!若要小解、大解,尽管跟我说,虎子、马桶、水、细麻布啥的,我都备好了——咱都在榻上来!你放心,这门手艺,我顶熟!”
何天心中感激,“阿猗……谢谢你。”
“你看你……又来!”
何天确实倦了,但阖上眼睛,睡不过去,一个又一个影像——都是原时空的——在脑海中跳了出来。
父亲、母亲、外婆……
最后,影像定格在一个高挑娉婷的身影上。
身影慢慢走近,光洁如玉的脸颊上,隐现两个狭长的酒窝,线条清晰的嘴角,微微上翘。
她对他微笑的时候,脸上,似乎总是透着一丝善意的嘲弄。
……
觑着郭猗不留意,何天艰难的挪动着手臂,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此生不再见。
……
影像终于模糊了,睡过去之前,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冒了出来,却是清晰无比——
“杨骏,我必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