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日出。
火红的太阳从雨林的方向升起来,燎烧着漫天的彩云,一点一点爬上天际。
洛林脚踩着平整的青石板,挽着金纱揽面的海娜,身旁候着明显侍从打扮的弗里曼尼,身后跟着丝毫不掩凶厉之气的莱夫和巴托。
一行五人静静站在教堂的丰饶女神像前。
丰饶女神刻瑞斯,原是希腊神话中的德墨忒尔和北欧神话中的福拉,在上帝的荣光播洒遍整个欧洲的时候被打落神坛,斥为伪神。
但她本就是人民对丰收与温饱的美好想象,不多时就改头换面,多了一对翅膀,成了上帝座下一位无名的天使。
人们不称刻瑞斯之名,却拜刻瑞斯之像,唯一神的上帝座下不乏这样人气崇高的无名之辈,如喜好调皮捣蛋的丘比特,再比如圣卡洛斯教堂前的刻瑞斯。
裸身的刻瑞斯恬静地站在水池的中央,仰望着天空,肩托着水瓶。泊泊清水从倾斜的瓶口流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截出一段隐约的炫彩虹光,就像她为自己编织的彩带,缠在腰间,飘向远方。
洛林不是太明白一座军城供奉刻瑞斯的含义,这里连一片农田都没有,想来刻瑞斯就算神力通天,应该也没法让天然的雨林长出粮食来。
但转念一想,他突然又明白了。
圣卡洛斯就是西班牙人的金田,六个月养田,六个月收获,如此依赖天时的种植业,供奉刻瑞斯可不是恰到好处么。
想到这儿,洛林失声笑起来。
真是聪明的西班牙人……
“在丰饶的天使前欢笑,这位先生,不知您是否愿意和我分享心中喜悦?”
洛林正笑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朗。
顺着声音去看,洛林看到一个眼窝深邃,留着短胡子的英俊青年。
青年骑在白马上,穿着英挺的亮蓝色海军军装,身后站着十好几个火枪手,队列齐整,训练有素。
从袖章看,他的军衔应该是少校,而这个时间会出现在西城的海军少校,只能是圣卡洛斯号的舰长,弗朗西斯科.德.马拉少校。
这么容易就咬钩了?
洛林心里?异,脸上却摆出迷迷糊糊的样子:“请问军官先生?”
“作为圣卡洛斯的生面孔,先生应该学会先做自我介绍。”
“抱歉,我喜欢旅行,但很少自我介绍。”洛林毫无示弱地微笑,“家族和姓名只在朋友的口中会附加上意义,如果是和陌生人相处,一声先生其实足够了。”
“谨慎的先生……”马拉少校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跳下马来大步靠近。
他摘掉手套递给随行,向着洛林伸出手:“弗朗西斯科.德.马拉,格林纳达驻防舰队少校,圣卡洛斯号的舰长。”
洛林松开海娜,和马拉少校紧紧握手:“鲁尔.德.塞比利安,马德里人。”
“德.塞比利安?”
“家父在德克萨斯有些产业,不过我更多的时候待在新奥尔良。您知道的,只有跟着自己的商队,像我们这样的人才能名正言顺地逃开那些讨人嫌的舞会和应酬。”
这都是真事。
新奥尔良有一位叫鲁尔的浪荡贵公子,父亲是德克萨斯的大种植园主,地区议员塞比利安子爵。
洛林会认识他,是因为这位贵公子曾疯狂地痴迷过卡门,甚至堵过寒鸦号的水仓,向洛林提出过决斗。
结果显而易见。
在码头区三位绅士的见证下,洛林用五招把贵公子打得落花流水,一脚踹翻在地,三脚踹在脸上,最后一脚踏下水,连刀都没拔。
这场决斗对鲁尔先生打击很大,听说他跟着自己家的船队去了亚洲,从时间来看,现在应该在东印度的某地,或者正在天堂享福。
塞比利安家是德克萨斯的名流,依照西班牙的社交距离,他们的名声应该能传到尼加拉瓜,但又不致于和这一代的绅士们有所交集,是洛林最好的假冒对象。
而且塞比利安是卡斯蒂利亚人,家族中有厚重的摩尔血统。鲁尔本人就是黑发褐瞳,头发卷曲,他还有位黑皮肤的表兄,大部分时候都和他形影不离。
报出家门,洛林就盯死了马拉少校的表情。
疑惑,了然,惊喜,亲切……
他果然听说过塞比利安,熟悉的程度正合洛林所需,高于无知,低于认识。
马拉少校的态度一下子热情了三分:“塞比利安先生,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塞比利安家不安分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