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巴吞鲁日军团第三师第七团铁毡营的中士鼓手,受命参加拉练七天,已经非常熟悉脚下这片橡树林的情况。
哪里地面平坦,可以快一些,哪里枝桠横生,需要慢一些。
战姿行军是铁毡营的强项,埃尔文中校平日里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第一轮射击的发起速度决定队伍的生存几率”,整个铁毡营都将此奉为圭臬。
他们不求上进,从不冒险,但也最服从命令,承担最严苛的训练。
所以才会有世人皆知的铁毡营。
他们的生存能力是整个路易斯安那陆军中最强的,甚至于,或许是整个新法兰西陆军中最强的。
但是今天,罗比的鼓点较之往日混乱许多,外行或许听不出来,但每天朝夕相处的战友们早就已经有所察觉。
担任旗手的少尉高抬起手:“鼓点停止,原地休整五分钟!”
令下,鼓止,前排的枪手们用整齐划一的动作把步枪斜举向前,顿步靠脚,随后才各自散开,寻找干燥的树干休息疲惫的双脚。
少尉皱着眉头走到罗比面前:“塞纳中士,今天为什么心不在焉?”
“对不起长官!抱歉长官!”
“我不需要道歉。我只想知道,是什么让我的鼓手心绪不宁。”
罗比脸上僵了一下,转着鼓槌,支支吾吾:“少尉,七天了,中校从来没有执行过这么长时间的军令。他说过,疲惫是生存的大敌,一切战术都必须顾虑到士兵的体能。”
“这只是一场拉练,敌人是假想的,或许中校的目的就是训练我们的体能和意志。”
“敌人或许不是假想的!”罗比啪一声捏住鼓槌,“昨天我们负责坠后,我看到中校和三位少校并肩骑马,一直在商讨遇袭后的应对。”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商讨什么?”
“唇语!拉芙娜的母亲讨厌我,每次和她幽会,我们都隔着小河用唇语交流,这是爱情的秘技!”
少尉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鼓手,伸手拍了拍罗比的肩:“只熟悉【在柴房等我】可不叫精通唇语。中士,收拾心情,集中精神,你再这么敲下去,我们的士兵会被树根绊倒的。”
罗比失望了。他看出来,少尉根本就不信任他。
“是……”他无奈地立正敬礼,才转过身,林子里就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响,有一股温热溅满了他的后颈。
他看到,橡树的枝桠上有十几个戴着羽冠,涂着油彩的印第安人从茂密的枝叶间探出身体。
他听到,身后的少尉无力地栽倒,摔在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他感觉到战友们的茫然与惊骇,明明三令五申立即开枪,明明每一把枪都是蓄势待发,明明那些枪就在他们手边,可却没有一个人向近在咫尺的目标发起反击。
他们,需要明确的命令!
罗比死死捏住鼓槌,猛地抬臂,重重敲在溅了血的蒙皮上,咚!
“发现印第安人!敌袭!反……”
砰砰砰!
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三声枪响,有两枚铅弹击中了罗比,一枚当胸而过,把他打飞,另一枚击中手臂,鼓槌脱离。
他感到剧烈的疼痛,浑身的力气像被什么东西吸走,再也控制不住身体。
他仰面摔倒在少尉身边,抽搐着,直勾勾地瞪着渲染金光的树冠。
拉芙娜,你的母亲……她是对的。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