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高,浪急,又处在不稳定的切风环境,水手们排成长排站在甲板上,每个人都在腰上系了固定身体的缆绳。
他们把一桶桶水从底舱送上来,泼进海里,又把桶传回去,周而复始,始作圆周。
抢时间,抢速度,抢载重,还有抢风!
什么都需要用自己的双手来抢,每一点细小的优势,都用来抵消己方越来越分明的劣势!
看见雾区了!
在看见雾区的同时,甲板上乍起一声惊呼:“驱逐舰!”
驯鹿号硕大的身躯猛然跃出海平线,轰隆一声砸碎海浪,从两公里外向着蝴蝶花号的侧舷直冲过来!
“亚查林!轰她的帆!”
洛林一声大吼,猛然满舵,亚查林获得了仰角,蓄势已久的六磅炮与驯鹿号的艏炮在同一时间激发!
轰轰轰轰!
硕大的水花冲天而起,在双方舰船的两侧一朵朵盛开,咸腥的海水劈头盖脸浇在洛林脸上,洛林抹了一把脸,又把船艏反向拉回航线。
“距离雾区1.7,距离驯鹿1.3,洛林,她会截住我们!”海娜在瞭望台上高喊。
“她截不住!”洛林满脸狰狞,“满帆,折向!亚查林,去艉炮!”
克伦亲自跑去升帆,亚查林连滚带爬钻进艉舱。横帆再一次升了起来,洛林切着风把舰艏从新拉回到风向,整艘船猛地一窜,重新与驯鹿成了前后。
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公里,在辽阔的海面,这种距离几乎与追尾无异!
驯鹿的船艏炮又一次发出轰鸣,有一枚擦中船壳,犁出漫天的碎屑。
蝴蝶花号压上浪,船艏高昂,然后,坠落!
“亚查林!”
“苏菲.拉布雷德,保佑我!”
轰!
高高翘起来的船艉仅有一声炮响,亚查林射出链弹,便弃了火炮趴到舷窗眼巴巴瞧。
滚圆的铁弹划出高高的弧线,在空中打开,一道铁链,两个半球,像抻直的哑铃飞到驯鹿号的头顶,挂在了舰艏密集的支帆索上。
它打着转在帆索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烧得通红的铁链仅旦夕间便烧断了两条缆绳。
崩!崩!
亚查林知道这是自己的幻听,可他就是听到了这样的弹唱。
驯鹿号的艏斜帆砸了下来,巨大的上端横帆瞬间卸力,松垮垮坠成半帆。
“Vive!”
在亚查林的欢呼中,驯鹿号像踩了刹车似猛地减速,还不待调整好舰身,残破的蝴蝶花号就重回到切风线,打着晃,一头扎进怪兽似盘踞在海上的浓雾,转眼便失去了踪影。
维仑呆呆看着消失的船影。
“我……失败了?”
领航员在他身边惊惶地提醒:“提督,这个位置和爱尔兰岛、冰岛正好处在等边三角形的三个支点,按照古老的领航员传说……”
“我听过那个传说。”维仑冷冷打断领航员的话,“子爵把《水手的镜像》当做礼物送给商会的每一个提督,虽说是没什么价值的古老海图,但我也有幸拜读过。”
“既然您知道……”
“你怕了?”维仑盯着领航员,眼神里满是凶煞,“一片奇特的雾区和暗礁地罢了,野蛮的英格兰海盗敢进去,我们……光荣的法兰西绅士却要被古人的恐惧攫住笼头?”
领航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提督但凡有令……”
“归航吧。”
“诶?”
“下令,归航。”维仑掸了掸自己沾满血迹的风衣前襟,“光我所知,近百年有不下五个冒险家试图探索赫巴西雾岛,然而小艇进不去,大船出不来。愚蠢的英格兰海盗这一次驾着布里根廷冲进雾区,与死无异。”
他冷笑了一声:“我们的时间尊荣而宝贵,坎塔布连的猎物,远比这群死人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