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洛林兼顾三班。
三十个小时,他只睡了不足两个钟头,年轻的下巴冒出青茬,脾气自然也难免暴躁。
刚才他甚至生出了翻身回去,和维仑决一生死的冲动。反正结果都是注定的,不是我死,就是你活……
需要,理智!
在皮尔斯的小脸上撒够了野,洛林深吸了一口咸腥的海风,攀住缆索一跃而下,正好落到海娜的舵轮前。
海娜卡住舵轮瞅了他一下,也不说话,只伸出纤纤长长的手指指一指栏杆,意思大概介于“下去”和“去找诺雅”之间。
洛林望了眼无帆无际的海面,烦躁地挠挠头发:“我不想去抽签,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像傻子。”
“你不一样。”海娜说,“罗姆人游走在人世,擅长很多种舒解心情的方法,不仅仅有占卜。”
“真的?”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洛林下到诺雅的占卜室。
几个水手正在占卜。
天光透过舷窗射进来,照亮命运水晶球,在舱室里映出一片氤氲的紫堇微光,美轮美奂,叫人沉醉。
诺雅穿着碎花的大裙,用透明的金纱遮住脸。
那连衣的裙子有奇特的窄袖,在肘部收紧,上拢下松,抚摇之间,雪白的小臂乍隐乍现。
她一如既往不触及塔罗,以袖扫,以纱掠,银塔罗就会像精灵附体般搅杂开阖,垒成叠,排出扇。
眼看这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炫技震慑了水手们,她伸出手指点一下牌,第一张,翻出愚者。
“命运回应了你们。”她微微沙哑的声音带着笑,“现在,心怀疑惑,抽牌吧。”
结果自然是上上签,因为船上的人现在只在意前路。
生或是死……
生就是上上,生者应验;死定是欺骗,死者含冤。
然而诺雅怕生却不怕鬼,既然占卜的人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洛林背倚着舱门看完了整个过程,待看到水手们闪亮自信的眼神,忍不住会心一笑。
海娜说得不错,罗姆人擅长很多舒解人心的手段。巫卜或许是其中传扬最广的手段,却远不是最神秘的那一个。
听到洛林的轻笑声,趴在角落的白耳朵喵呜一声就扑了出来。
洛林在半空中捞住它的脖子,提到面前,努了努嘴:“小家伙,禁渔令解除了。我看到克伦在舷边钓鱼,别错过了机会。”
“喵呜!”
白耳朵滋溜一声不见了踪影,诺雅红着脸把洛林迎进舱,关上门,轻声说:“船长,你也来占卜么?”
洛林遗憾耸肩,一屁股坐到白耳朵原来的位置,抚摸着命运光滑的球面。
“风向稳定,不用调帆,皮尔斯和海娜被我闹得心神不宁,就把……唔!”
柔软的手指轻触到头皮。
诺雅不知何时走到了洛林身后,跪着,扶住洛林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用指肚按压洛林的头皮,轻轻,柔柔,像有魔力,把脑海中丝丝缕缕的念头勾出来,发散到虚空,再不见踪影。
洛林惬意地舒了口气:“这是罗姆人的秘艺?”
“这是罗姆女人只展示给家人的关怀……”诺雅低着头,看着地毯上恰好圈住自己和洛林的,小小的纯白色织花方框,声若蚊呐,“欢迎来到我的大篷车,船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