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冠受端起酒杯,话说的却没那么浮夸。
“沙王征伐万里,英姿依旧,朕甚倾服,有朕与沙王在一日,大魏与厌哒便是金石难断的兄弟之邦!”
闻得此言,沙离师反而定下心来,元冠受没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许诺,一代人定一代人之事,才是稳妥。
事实上,两国邦交不始于元冠受与沙离师二人,也绝不会因二人而终。
国与国之间存在的不是友谊,而是永恒的利益。
沙离师这位摄政亲王,之所以不远万里从天竺跑到西域,只为了与元冠受见一面,签订盟约,便是因为他有着比元冠受更为迫切的政治需求。
这种政治需求,目前只有元冠受能提供给他,那就是保障厌哒国的东方边境,准确的说,尤其是西域藩属诸国的安全。
厌哒国在西域的统治并不稳固,不仅高昌旧人时不时地想着复国,每逢厌哒国向西扩张,东方边境都会变得不稳定起来,草原上虎视眈眈的掠食者,以及表面臣服的西域诸国,都会暗中观察厌哒这头雄狮是否遭遇了重创,以此来谋求自身的利益。
在一个甲子以前,厌哒国的外交策略还是向柔然汗国靠拢对抗大魏,但随着自身征服区域的愈发广大,最终双方的利益矛盾发生了尖锐的碰撞冲突,厌哒国转向了大魏,以图利用大魏牵制柔然汗国,自己则在兼顾西域影响力的同时极力向西扩张。
所以在往后的岁月里,才有了消灭逃往健陀罗的寄多罗贵霜,占据中亚,迫使萨栅波斯称臣纳贡,占据伊朗东部。
而在取得了稳固的生存区域后,厌哒国掉头东进,凭借着剽悍的战力,吞并了高昌和西域诸国。
这种东进却是一种谨慎的扩张,厌哒国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对大魏的友好关系,对于大魏在西域的有心无力也心知肚明,正是这种克制与北魏在公元六世纪开始的不断衰弱,让厌哒国得以控制西域。
现在,沙离师在天竺的中部各邦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抵抗,不过厌哒人并不担心,因为他们光是与霜贵帝国的战争就经历了三次持续数十年,他们对征服一个地区抱有长久的耐心。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能多线同时作战,因此与大魏联合,用较少的兵力抵御柔然人对东方边境的入侵,也成了执政者首先要办成的事情。
只有这样,厌哒人才有充分的精力去掉头对付天竺人。
“听说柔然人现在不安分的很,陛下对郁久闾阿那瑰可汗的所作所为,如何看待?”
沙离师试探地问出了今天第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也成功地引起了在下边陪坐的突厥贵族们的注意。
突厥可汗阿史那铁勒,突厥大王子阿史那孔雀,突厥二王子阿史那土门,都偷偷竖起了耳朵,准备认真倾听西魏皇帝的回答。
尤其是阿史那孔雀,这个骄傲的年轻人依旧对那日皇帝假扮使者威吓于他的事耿耿于怀,此时设身处地的想着若是自己该如何回答。
是痛斥柔然人背信弃义,定要严加提防?还是表明柔然势大,如今不宜与之为敌?
在阿史那孔雀看来,第二种的可能性不大,若是这位皇帝真的认怂了,是不会把厌哒人和突厥人召集到玉门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