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以来,衣冠沦丧、礼崩乐坏,无论南朝还是北朝,皇家父子相戮者多不胜数,可大家还是不肯说的明白。”
“你父亲教你说的?”
“非也。”陈昕严肃以对:“今日之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以尔朱荣的骑兵数量,河南平原之上,想全须全尾地撤出洛阳是不可能的,唯有西行才可保全性命。”
“西边那位陛下的心病,无非就是元颢,若将军肯答应,白袍军自有兵卒相助,到时候将军替那位陛下除了心病,在西边定会受到重用。”
“荒唐!你这是想要杨某的命,要做,你自己做便是了。”
杨忠冷哼一声,不欲多言,踢了踢马腹便迅速离开。
陈昕惋惜地看着杨忠离去,哎,多好的一把刀,可惜了,如今只能让自己人动手了。
多智近妖的少年,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水灵的眼眸“咕噜噜”一转,便拨马去寻副将马佛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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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人心惶惶,仿佛又回到了河阴之变以后的景象。
洛阳百姓家家紧闭房门,听着涌入城内的溃兵在大街上呼啸劫掠,纵火行凶。
这些去年重新编组,又屡经战败的洛阳禁军,根本就毫无军纪和战斗力可言,听闻前线败了,便呼啦啦地往洛阳里跑。
之所以趁乱打劫,也是抱着过了今天脱下衣甲,换上百姓的衣服,也没人能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的念头。
反正洛阳城又要换主人了,他们这些底层的大头兵,还不如趁乱捞上一笔,等风头过了,再去新皇的禁军里报道。
“你别过来!别过来!”
读书人模样的男人,护着他身后的妻子和女儿,在大街上,兵卒肆无忌惮地狞笑着,抽刀便欲砍杀这男人,掳了他的妻女。
身后的妻子捂着怀中女儿的眼睛,自己也不住地颤抖着。
“死!”
刀光闪过,溃兵被杨忠一刀砍死,看着跪在地上道谢的一家三口,杨忠的心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愈发烦闷。
这种绝望、无助,任由自己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的感觉,就像是正光五年的那天,也是在洛阳,他和元冠受、韦孝宽,在邙山大营里被团团围住时一样。
不行,不能让元颢就这么死了。
一声长啸,杨忠直奔皇宫而去。
然而,杨忠还是到的晚了,在富丽堂皇的大魏南宫显阳殿里,元颢和他的亲随已经被追了进来的,极度暴怒的白袍军马佛念所部乱刀砍死,唯独不见了二儿子元稽。
白袍军的大部队还在后头,马佛念所部轻骑是快马加鞭追进了洛阳城报复元颢,卖他们断后只是诸多事件中最后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之前双方的矛盾已经积累的非常深刻了。
见杨忠进来,脸上满是鲜血的马佛念倒也利索,坦然说道:“杨将军,祖侍郎,你们来做个见证。”
指了指一地的尸体和躲在角落里的祖莹等文官,马佛念继续说:“元颢是我马佛念出于私愤杀的,与白袍军其他人无干,俺老马知道你们要去西边求个活路,保着荣华富贵不失,这事不牵连你们,做个见证就好,免得死无对证。”
杨忠心头一跳,死无对证?
马佛念说完这句话,拔刀自刎,留下了殿中沉默的众人。
杨忠看着躲在兵士背后的少年身影,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发寒,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