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三点也是萧宝夤和元冠受最大的不同,元冠受手下的士卒,是由自行招募的陇西五营战兵、五州本地由他授田的府兵、河凉两地边防骑军这三部分构成的,来自洛阳的禁军微乎其微。
元冠受手下的忠诚度,也比萧宝夤来的高的多。
五营战兵不事生产,享受着元冠受提供的优厚饷钱伙食,又久随其作战,忠诚度毋庸置疑。
而五州本地的府兵,所有的田土都是来自于元冠受打击叛军、寺庙、豪强所收缴上来的,这些府兵人家毫无疑问是最支持元冠受统治的一批人,因为如果没有了元冠受,他们的土地将失去法律和武力保护。
河凉两州的边防骑军就更不用多说了,可能外出作战他们的积极性还没那么高,但是如果有外敌进犯本州或阻断丝绸之路,那这些边防骑军可就要跟敌人玩命了。进犯本州,那是威胁他们父母妻女的安全,阻断丝绸之路,那就是断他们的财路。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元冠受起兵打汉中,半公开地对抗朝廷,手下们并没有任何疑虑。因为军官士卒都很清楚,元冠受如果败亡,他们现在天天有肉,月月发钱的日子,和分到的土地,可就不复存在了。
为了自己的美好生活,元冠受的手下们作战非常卖力气,忠诚度也远高于萧宝夤的齐军。
话说回侯终德这里,侯终德这时候也意识到了,其实他的统兵权是来自于萧宝夤而非自己的能力威望,当他决定背叛萧宝夤时,士卒就没有了听命于他的理由。
“侯终德!受死!”
齐军大将高聿,挺枪跃马,率领禁卫骑兵杀到白门,直取侯终德。
侯终德见萧宝夤带着高聿、伊壅生杀来,顿时心中慌乱,调转马头,向白门外逃跑。
就在两边通过白门追逐之时,忽见远处烟尘四起,正是长孙稚的扬州兵已然杀到了长安。
“唰!”
一剑砍掉被打落下马的侯终德的脑袋,萧宝夤看着奔袭而来的魏军,仰天长啸,“白门”两个大字映入萧宝夤的眼帘。
高聿急忙说道:“至尊速走,伊壅生你带着禁军护送,我来断后,切记分成陇口、渭水、汉中三路干扰魏军视线。”
见忠心耿耿的禁军骑兵要带他逃亡,萧宝夤却摆了摆手,神情有些落寞。
“白门,白门楼,这个名字,大概是天意吧。当年是吕布的葬身之所,今日也是我萧宝夤的死地。”
闻言,伊壅生也连忙劝说道:“至尊莫要迟疑,与元冠受汇合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萧宝夤不为所动,整理了一下衣甲,淡淡地说道:“君王死社稷,逃了二十余年,朕不会再逃了。”
众将校闻言,齐齐一惊,众人追随萧宝夤许久,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已存了死志。
“尔等以为朕复立大齐,是为了个人野心?还是当朕真的不清楚,长安城里这些门阀、士卒、百姓的心思?”
萧宝夤轻笑了一声,他什么都懂,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所以他是执拗的、屡战屡败却永不屈服的萧宝夤,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今天,死在这白门楼下的是大齐隆绪皇帝萧宝夤,不是南齐鄱阳王萧宝夤。
那个少年时代的南齐鄱阳王萧宝夤,在十六岁家破国亡,全家都被萧衍所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又苟活在这世上二十余年的萧宝夤,活着,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萧宝夤活着,背负了大齐皇室数百人,背负了大齐三千里河山,这些东西他就这么背了二十多年,活的太累,也太辛苦了。
今天,大齐已经重新建立,哪怕只有短短的两三个月,萧宝夤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荣华富贵享受不尽,金戈铁马征程万里。
这一生的经历,由南到北,有少时的锦衣玉食,有十六岁那年的千里逃亡,有魏宫哭阙请魏主兴兵复国,有钟离大战伏尸十万,有领军西征挥斥方遒。
也有,白门楼下,死社稷。
因为,他终于可以卸下背负了二十余年的东西,心安理得的为自己活一次,死一次。
“父皇,你看到了吗?孩儿今日是以大齐皇帝的身份,斩杀叛将,御敌于都城之外。”
大齐隆绪二年一月十九日,大齐皇帝萧宝夤战死于长安白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