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意识到东面自家的虚弱,北面吐谷浑人,西面南面的魏军,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在朝伪秦军仅剩不多的野战主力交织过来,莫折阿倪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还不算,莫折天生在剧烈的咳嗽后,点出了问题的关键:“吕伯度是跳梁小丑,可皇兄现在要是连跳梁小丑都无法及时扑灭,瞧出了咱们莫折部的虚弱,安戎、恒道、襄武、新兴、黄瓜、绵诸、当亭、董城、阳廉,这些城里的部落,怎么看?他们是不是就觉得,起来造大秦的反,也没什么后果?”
西河王莫折阿倪此时已是冷汗涟涟,再不复躺在椅子中放任的态度,挺直了腰杆坐起来,似是求救一般看向莫折天生。
言谈了良久,莫折天生现在目眩地厉害,眼前烛光下的人都有些重影,他揉了揉眼睛,勉强说道:“带你的兵和能带走的百姓,撤回陇西,狄道先撤,对面水池城的魏军兵少,不敢渡河的。至于石门,临走前,已经嘱咐杨鲊了,对着河中城攻七日,边攻边撤。河州战局既然不能速胜,那就速走。”
尚在伪秦军控制范围内的三城,勇田、狄道、石门,莫折天生唯独没提他俩脚下的,也是离南下的吐谷浑人最近的勇田城,莫折阿倪似是猜到了什么。
“明日天一亮,你便撤吧。”
阻止了莫折阿倪的言语,莫折天生意气寥寥,道:“眼下这幅局面,既然都觉得是我莫折天生造就的,那便趁我死前,能挽回多少,补救多少,就做多少。”
见莫折阿倪还要婆妈,莫折天生懒得再和这种蠢物言语,最后一丝兴致也彻底消失。
“守好你的陇西郡,就算是给莫折部做贡献了,至于大厦如何倾塌,你能活着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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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喝!”
在砂砾地上,吐出一口带着近乎深紫色的黑血,莫折天生扎紧了兜鍪的系带和护颈的圈甲,在亲卫的帮助下,跨坐在马背上。
他是如此地摇摇欲坠,以至于必须要用麻绳牢牢地把他和马匹绑在一起,才不会掉落下来。
“诤~”
可是当莫折天生抽出马刀的那一刻时,似乎曾经的勇力,健康的体魄,雄浑的意气,都回归到了他的身上。
年少时,他是莫折部最为勇武的武士,那时候,很多人把他叫做“魔神”。
再后来,父亲莫折大提死了,他亦仆亦友的卜胡死了,很多熟悉的人,都死了。
现在,轮到他了。
骑军开始渐渐提速,马蹄将西北的风沙卷起,碎散的草屑和石子打在扎甲上劈啪作响,吐谷浑人的军队在远处,成为了一条渐渐显现的黑线。
稍稍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空和天际处干净的青草色泽,在震耳欲聋的铁骑裂土声中,莫折天生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喟然叹道:“如此江山,岂不让人留恋。”
魏孝昌元年四月二十四日,伪秦高阳王莫折天生率三千羌骑突袭南下吐谷浑部,杀伤颇重,吐谷浑部一时胆怯,逡巡不敢进,勇田、狄道、石门三城伪秦军,趁此时机得以递次撤回陇西郡。
及至襄武,始得发丧,全军披麻,哀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