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祖暅之泪流满面,滴落的泪水把白胡子都给弄湿了,又被风吹干后打了结。
“阿翁啊!!!这就是您说的割圆以致于无穷啊!!!就是这么一层窗户纸,困了您和孩儿一辈子啊!!!您在天上看着呢,孩儿明白了!!!”
祖暅之双手捶地,嚎啕大哭,堂堂梁国北梁州刺史,此时如同一个伤心的孩童一般。
“景烁先生保重身体!切莫过度悲伤!晚辈还有新的东西未跟先生说明。”
隔着洋水,元冠受的声音顺风飘了过来,祖暅之愕然。
还有新的?
圆周率已经推进了整整三位数,这还不够?
祖暅之扯着嗓子,对着对面年轻的北魏刺史大喊:“到底是何新发现?”
“先生如今精神恍惚,怕先生受太大刺激,晚辈不敢说啊!此事事关天地至理,世间除了先生无一人能理解,还望先生稳定情绪,回营休息一晚,明日晚辈渡河与先生详谈。”
可接下来的祖暅之的举动,却让元冠受和祖暅之身后的南梁军士为之震惊。
只见祖暅之翻身上马,驱赶着马匹,竟然亲自涉水渡河去找元冠受了。
“这老头!”
冬日的洋水虽然算不上湍急,但谁也说不准里面有没有坑洞或者暗石,马匹一个踩不稳,六七十岁的老头估计就掉进河里起不来了。
元冠受不敢有失,脱下甲胄和靴子,直接跳进了洋水里去接祖暅之。
“嘶~”
冰冷刺骨的冬日河水让未热身的元冠受倒吸了一口冷气,脚底的砂石估计割破了皮肉,可只有单手能活动的元冠受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最凶险的河中间,接到了老头。
他牵着祖暅之的马,带他到了对岸直城魏军这一侧。
刚下马,祖暅之直接撕下了衣衫下摆,给脚底鲜血直流的元冠受包扎了起来,一边包扎,一边问道:“到底是何新发现?”
元冠受三缄其口,只是闭口不答,耐不住老头再三询问,才先设了个条件。
“景烁先生听完晚辈所言,莫要激动,莫要疯掉,此事关乎天地至理,怕先生一时接受不了。”
元冠受越是这样,祖暅之越是好奇,他连忙答应,非常好奇能将圆周率又推进了三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要告诉他什么。
“家师郦道元,游历天下之时,途径贵国南方的益宁郡,恰逢正午,此地酒肆旗杆下,立竿无影。”
祖暅之眉头紧锁,常言道立竿见影,立竿无影的事他倒是也知道,但是平常从未深思过。
元冠受又道:“《大明历》所述历法,当世登峰造极,后世千年可用之不变。而景烁先生既做开立圆术,关于圆球算术自然是当世最顶尖之人,刚刚圆周无限之事,先生也有所领悟。若论历法与开圆,皆是先生为当世第一。
那么晚辈斗胆请问,既然存在无限,先生可细想——若有一无限大之球,上有一杆,杆在圆中线左近,太阳若也为一无限大球体,每年途径此杆,是否每年定有一日,立竿无影?”
祖暅之的嘴唇和白须,剧烈地哆嗦了起来,他就像是过了电一样持续颤抖着。
祖暅之是当世最聪明的人之一,他都不需要细想,就明白了元冠受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世界,不是天圆地方。
地,也是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