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冠受在旁边已经看了半天尸体了,他站了出来肯定地分析道:“从死者的细节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了行凶者的手法,两人都是胸口出血,但出血量却不一样,而且死亡方式不同。行凶者先杀较为瘦弱的崔凯,是直接捅进心脏一刀致命。然后再捂住郑博的嘴巴,刀从他的肋骨缝里插进去,搅破了肺泡,郑博慢慢地窒息而死。
说实话,杀这两人不难。服了寒食散的两人正飘飘欲仙反应迟钝着,便是街边乞丐,持了刀只要胆子大不慌张都能轻易做到。难得是手法,杀人就像是宰羊一样,精准而致命。杀完人,扔下作案的刀子,随后凶手跳窗而逃,从春风楼的三楼一跃而下,在杂乱的后巷中撤走,目标明确且计划周密。所以肯定不是春风楼里的人做的,这些歌姬和老鸨龟公,连杀只鸡都无法一刀毙命,何况杀人?”
元冠受的分析鞭辟入里,众人一致点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像萧宝夤和郦道元这种上过战场的人观察尸体片刻也不难分析出来,可廷尉评山伟从未杀过人见过血自然搞不清楚里面的细节,只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怒斥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给本官把这毛头小子轰出去。”
郦道元冷声道:“这是朝廷武官,千牛备身校尉元冠受,协同本官办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
廷尉评山伟闷哼了一声,只得作罢,心头却暗暗记下。
既然从案发现场寻找凶手没有得到明确的结果,众人的思路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校书郎崔凯、起居注郑博身为天子近臣,有没有可能是政治斗争导致的仇杀或者是针对汉人大阀的刺杀行动?
“据本王所知,校书郎崔凯、起居注郑博前些日子上书,以国库空虚为由,要求朝廷再次加赋,并且暂缓西征关陇叛军的计划,会不会与此有关呢?”
听着齐王的问题,山伟又一次迫不及待地卖弄了起来:“诸位可都听说过张仲瑀?”
听到这个名字,元冠受愣了愣神,他记得这个人。
那是神龟二年,他刚刚被授予千牛备身的军职,因为这件事就没有实际去当值。那几天洛阳城就像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因为司空祭酒张仲瑀上书要阻断武人们的转迁之路,羽林、虎贲军的大批底层胡汉士兵上街游行,在尚书省前聚集闹事。
朝廷当时还是胡太后临朝,处理的似乎很不妥当,士兵们极其不满意,最后士兵们的怒火被几件很小的事情点燃,羽林军、虎贲军哗变锤杀征西将军、平陆文侯张彝,放火焚烧其宅邸,火光冲天,十里可见,司空祭酒张仲瑀狼狈逃亡颍川。
在那一天,元冠受在街上见到了一个牵着马的北地青年,他是个汉人,却自称贺六浑,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元冠受请他喝了几杯酒,贺六浑从六镇来送信,是第一次来洛阳,他的眼神里有对于这个未知世界的震撼和荣华富贵的向往,也有一些元冠受称之为“野心”的东西。
如今几年过去了,两人再无联络,此时想起往事,元冠受又想起了那个有趣的北地六镇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