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今日若是带着部曲离去,河北之地必将不存,等河北没了,到时候轮到了山东,大将军打算以两三万人,去对抗元冠受的二三十万大军吗?到了那时候,就能继续作战吗?”
高欢的话语很诚恳,这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问题。
宇文泰亦是认真问道:“城不可守,寨不可守,若与敌野战,敌人越来越多,今日骑军未动其根基,敢问丞相,如何得胜?”
高欢摇了摇头,道:“今日敌人的武器,虽然猜不到是什么,但现场留下了很多黑色的粉末,定然不是什么鬼神的惩罚,而是人为制造的武器,成分或许有硫磺,有人闻出了硫磺的味道,敌人不见得还有了,可能已经把所有的都用完了。”
“那城、寨,丞相就能守了吗?”
“当然不能。”
高欢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非是敌人武器神秘,而城不可守,而是敌人越来越多,守城不过是坐困孤城自取灭亡,因此必须与敌野战,寻求取胜之道。”
“敢问丞相,如何得胜?”
宇文泰的态度非常坚决,他执拗地继续问着自己的问题,似乎如果今天高欢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宇文泰就会连夜带人回山东一样。
随着高欢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帐内的气氛渐渐微妙了起来。
最后,似是自言自语,高欢说着:“彭乐的骑军已经追上来了,还有百里,韦孝宽的步卒还有二百里。”
“是,丞相想先斩断元冠受一臂,掉头对付彭乐和韦孝宽?如果这般行动,韩陵营垒和地形便要主动抛弃,在林泽台周围,将没有能弥补兵力劣势的有利地形了。况且,若是见我军离开,元冠受率军北上直驱邺城,或者去井陉打通河东方面的联系,该将如何?
亦或者说,大军离开韩陵,没有捉到彭乐和韦孝宽,没有取得足够的战果,又该将如何?”
见高欢无话可说,宇文泰只说道:“丞相,十余万大军的性命,都在一念之间,莫要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高欢痛苦的抓紧了头发,他就像是一只被逼到了陶罐里的蚂蚁,眼见着光线和空气越来越稀薄,无路可逃,无路可退。
“大将军,你说该怎么办!”
侯景从容问道,他在河北山东边界与宇文泰相安无事多年,还算是有些交情,这般说话,显然是为了缓解高欢的窘境。
“主动出击,不要再试图依靠营垒,也不要再想着单靠骑军就能成事。趁着兵力差距没被继续拉大,明日全军离营进攻。”
“好!”
高欢抛弃了所有幻想,他从脚边的箭筒中抽出一根根羽箭,挨个分给大帐中的将领。
“再有退缩,有如此箭!”
众人纷纷折断手中的箭杆,试图用这种方式,稳定慌乱不堪的内心。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