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宫中,元冠受正在享受出征前最后的宁静。
天还没亮,明晃晃的宫灯下,好闻的檀香萦绕在殿宇间,元冠受正在吃早饭,摆在案几上的是一碗粟米粥,一屉肉包子,还有一碟野菜炒的咸菜。
很多年来,只要不在外面打仗,不宴请群臣,他的菜谱几乎是固定的。
元冠受用勺子舀着粥,似是想起了什么,吩咐道:“记得让他们给夜照雪多喂点豆粕,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上战场。”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迟疑了几息,柴妃轻声说道:“至尊...”
“哦...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会忘了呢”
喃喃自语着,元冠受陡然放下了勺子。
双手放在脸上,过了好久才放下。
“小柴胡,又要劳烦你给你家三郎披甲了。”
“你是主子,我是奴婢,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也是,都劳烦了这么多年了。”
已经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的母亲了,她的身段跟十六年前比,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两人进了内室,柴妃从挂甲台上卸下扎甲的甲胄部件,一件一件地给元冠受披挂。
先是一层金丝软甲,护住前胸后背,然后是佛狸甲的组件。
护臂,裙甲,胸甲,披膊,腰带,兜鍪,她披的很仔细,很慢,每个扣子都紧紧地扎着,元冠受坐着也没有催促,看着柴妃在自己身前忙前忙后。
有时候想想,一年年劳师远征,一年年兴兵征战,不知不觉已经十六年了,正光五年的那个秋天,好像在记忆中有些模糊了。
当年在北海王府的那个早晨,小柴胡也是这般为自己披甲,邙山大营中多亏了这身甲胄,否则深陷数百甲士的合围中,若是无甲胄哪还有命活着回来,也就没有以后的故事了。
“系好了。”
元冠受握着柴妃的手,笑道:“系好了?再检查检查。”
柴妃把手抽了回来,拍了他一下。
“不正经。”
“那我可走了。”
柴妃抓住了他的手,认真地看着元冠受,道:“我等你回来。”
“嗯,放心吧。”
柴妃一直目送皇帝出了寝殿,在禁军的护卫下远去,清晨的风有些冷,直吹得她眼眶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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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伙计,我来看你了。”
御马监的马厩里,似是知道主人会来一般,今日的夜照雪显得极为焦躁。
夜照雪的毛色没有从前那般黑亮了,里面生了很多灰白色的毛,皮毛不再像锦缎那样柔润,显得有些干枯,即便是马夫细细理顺了,还是朝四周叉着。
马蹄周围白色的毛发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它已经站不起来了,但听到了主人的声音,还是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卧立不安地来回扑腾着腿,试图站起来。
战马的寿命只有二十岁左右,作为被阉割的军马,夜照雪没能留下自己的后代,如果它是人类,此时已经七八十岁的年纪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想陪我去打仗对不对?我也想。”
元冠受一屁股坐在马厩的草上,轻轻地抚摸着夜照雪的毛发,安慰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