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庙宛若嬴胡亥记忆中的那般。
就像是这边这些老旧皇族们,似乎是嬴胡亥爷爷辈的那些公子的嫡系后裔。
只是,一个个都已经老态龙钟,走路的时候,都需要一个年轻的后辈人搀扶着,方才能够徐徐前行。
更有甚至,须发皆白!
那银白色的头发和胡子,落在嬴胡亥眼中,让他总有一种白色塑料质地的错觉感。
但是,他身为皇帝,也不可能孟浪的伸手去抓着胡子摸一摸,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丝滑柔顺的白?
泰庙内里,供奉的是秦国历代先祖,从开泰鼻祖开始,到始皇帝嬴政的神位,都在其上。
长公子嬴扶苏是嬴胡亥这一位临朝皇帝册封的仁孝皇帝,是没有资格进入泰庙的。
嬴胡亥这边则穿着镌刻着玄鸟的黑色禅衣,头上也换下了冠冕,换上了平天冠。
这象征这皇帝平正、公平的对待天下,于天下无私心,公正的治理天下,从而国运长久,国祚万年。
一边上正在诵念太初二年这一年,朝政举措,对内改革,对外征战的老皇族。
那口气就像是随时都会上不来似得,却偏生不知为何,那张老迈的跟将士一样的老脸,却满是兴奋和激动,用雅语,诵念着不知道是不是熬夜写的文辞。
嬴胡亥反而觉得,这老前辈不应该用雅语,而应该用关中的方言,比如说哪一句:
“诺德,诺德,全是诺德!”
就让他影响很是深刻。
足足快小半个时辰之后,那老皇族方才停下诵念来。
然后再一个年轻后辈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泰庙中,只留下皇帝一人跪着,独对大秦列祖列宗神位。
这是庄严肃穆的一刻,嬴胡亥的眸光,看向那些神位的时候,也不自然的露出一丝敬畏来。
泰庙外,锦衣卫也少见的换上了黑色的禅衣,罕见的没有佩戴绣春刀,同样在锦衣卫都指挥使李由的带领下,跪在泰庙外。
李由凝视着泰庙深处的眼神,几乎已经超越这个世界上任何忠诚狂热分子。
他身边的那些锦衣卫们,几乎同样也会如此。
更漏一滴一滴的滴落着。
到了最后,天地肃静无声,整个泰庙内里,皇帝呼吸的声音都悄然不可闻。
唯独有那水滴吧嗒吧嗒,有条不紊的滴落着。
没有人知道皇帝心中在想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都很肃穆。
不管往日里,他们究竟是存了多少异样的心思,贪墨了多少朝廷的钱粮。
可是这会儿,没有人会有私心。
他们都是老秦子孙,真正希望这个帝国越来越强大的人。
这一天,皇帝整整跪了一天,在泰庙中不进食、不喝水、不说话、不出恭。
知道夜间鸡人报了时辰到了,嬴胡亥这才像是一具雕塑地的,缓缓的动了一下。
李由稍微活动了一些已经木讷讷,完全没多大直觉的膝盖,就看到一边上一群宦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嬴胡亥听着宦官们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第一天,也算是过去了。
上午的时候,他还觉得这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可是到了下午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位便宜老爹,始皇大帝当年最是讨厌来这里了。
讲真,这貌似确实没多大作用……
祖宗的威慑,早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所有华夏子孙的血脉中。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不肖子孙。
有意励精图治的皇帝,任何时候,自己就会克勤克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