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渭说愿意去除掉方别恨,看着他的表情,裴旗把杀意往下压了压。
此时他心里的火气之大,只有他自己能体会的到,可他在这个时候,却万万不能再把姜渭也杀了。
窦曲声和杨顶山的死,让幕营损失惨重,那么大的一个衙门,极有可能陷入混乱。
幕营一乱,可能会导致整个蜀州军方内部全都乱起来,毕竟幕营的势力错综复杂。
此时的裴旗若再把姜渭也杀了的话,怕是更加难以稳定军心。
等姜渭走了之后,裴旗吩咐手下人:“去看看,薛令成快到了没有。”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
坐在高坡上,裴旗让手下人全都离自己远一些,他需要安静下来。
连续几次深呼吸,他强迫着让心境逐渐平稳,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风浪,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
这次最大的损失看起来是幕营被人重创,可实际上,最大的损失不在这里,而在轻棉县。
裴旗推测,现在轻棉县那边也一定出了很大问题,幕营掌握着大量秘密,这些机密一旦落入廷尉府手里,对以后的战局来说也许都是致命的影响。
那是最大的损失,不是最大的祸端,最大的祸端当然还是方别恨,那是一位总旗,他知道的更多。
况且那还是一个怀着仇恨的总旗,他多半会加入廷尉府来报复幕营。
正想着这些,急匆匆赶回来的薛令成终于到了,这个新任的年轻的中元官,此时心里也有些乱。
事情他已经大概知道了,作为窦曲声的心腹,得知自己靠山已死,他当然也会慌。
“大人。”
薛令成到了之后,连忙俯身拜倒。
“起来说话。”
裴旗看向薛令成,把事情有简短的说了一遍,然后问他道:“事已至此,姜渭要带人去追杀方别恨,你怎么看。”
薛令成连忙道:“属下认为,此时要做的事情有三,其一,属下立刻赶回幕营总衙,把窦大人和杨大人的死讯宣布,这事不能瞒,相反还要大肆的宣扬,说是廷尉府的人收买了我们的一位总旗所致,但大人相信所有人,不会清查幕营内部。”
裴旗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薛令成道:“让所有人都知道,寮官姜渭姜大人,为了给死去的同袍报仇,要选拔人手赶去,姜大人是方别恨的结义兄弟,可为了幕营,发誓要手刃方别恨,如此一来,可激起幕营同仇敌忾之心。”
见裴旗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薛令成继续说道:“其二,大人应该下令,不管是谁杀了方别恨,都直接升为中元官。”
裴旗点了点头:“继续。”
这种话当然是骗人的,若一个寻常幕卒运气好杀了方别恨,难道还真的要给他中元官?
可以给他一个忠勇之名就差不多了,死人才能有的那种。
只要方别恨一死,杀了方别恨的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裴旗有一万种办法把这个中元官换成自己心腹。
薛令成继续说道:“第三,属下请求大人准许,属下亲自挑选一批人,在姜渭队伍后边暗中跟着。”
裴旗看了薛令成一眼,薛令成道:“属下不信姜渭的话。”
裴旗嗯了一声:“我也不信。”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你不要干预姜渭在幕营中挑选人手,不管他选了谁都要放给他,哪怕选了你的人也一样,而你......到我亲兵营和暗卫里去选人。”
他把一块令牌摘下来递给薛令成:“持我令牌,没有人敢不尊你调令。”
“是!”
薛令成把令牌接过来,俯身一拜后迅速转身离开。
裴旗此时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起身吩咐一声,队伍直奔轻棉县。
虽然赶过去应该也已经于事无补,那些廷尉府的人大概也已经远遁,但他必须去,他去了,才能真正的稳定军心。
“派人去传令回眉城,让他们酌情厚葬窦曲声和杨顶山,要把他们两个名声宣传好。”
裴旗上马,又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奔波的姜渭,眼神里的杀意一闪即逝。
他知道这姜渭该死,可是他也知道姜渭好用。
而幕营中这些人的矛盾,难道不正是他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吗?
没有矛盾,幕营如同铁板一块,他才会有些不放心。
他又不是宁王李叱,做不到那般的用人不疑。
只有让手下人互相针对,他才好从中获利,窦曲声他们这么多年都想搞掉姜渭却搞不掉,要说不是裴旗一直都在暗中平衡,那只能说姜渭命真大。
裴旗也了解姜渭,一个为了能往上爬,什么都愿意做的人。
看看吧,这个人为了自己能更上一步,不惜出卖了他的结义兄弟莫离离,现在又要亲自去追杀另一个结义兄弟了。
这样的人,不好用吗?
当然好用,但不能长用,因为到了最后他爬到足够高的时候,可能连裴旗都敢杀。
另外一边,叶先生他们甩开了追兵,又汇合了归元术等人之后,稍作商议,就迅速往来时路的方向撤。
他们没有去轻棉县,直接进山,找那条小路出去,用最快的速度先离开蜀州再说。
其实叶先生当时是骗了姜渭的,他告诉姜渭说夏侯琢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快到靠山关外。
哪里能有那么快,宁军历经大战,不做修整就来蜀州,不可能打的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