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窗口都有人,每一个人都训练有素。
而此时,曹猎就坐在一楼正堂里等着吃早饭,李叱还没有到,早饭就还没有开。
他看着对面大街上走过来的,在桌子上铺好的宣纸上写下一个雁字。
沉思片刻后,在雁字后边加了一个字。
几?
几个的几,几多的几,几个人的几,几多高的几。
昨天小张真人来过,下午,他们坐在酒楼里喝茶闲聊的时候,小张真人也说起了他和余九龄说过的那些话。
关于宁王这边有多少个高手的判断,而这些高手在小张真人看来,都是一。
不管是一下还是一中,都已经是江湖中站在最顶峰的那一类人。
小张真人说,这么多一中一下加起来,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可能是一上的人?
当时曹猎说......你怎么知道对面只有一个一?
小张真人怔住。
曹猎说,你虽然是江湖中人,但你不懂什么是江湖,江湖中有多数赴死,皆因情义二字。
你也不懂,并不是你觉得的那样,坏人的那边就没有人情,就没有人讲情义二字。
曹猎在纸上写下这个几,换一个说法就是......他想知道是从几开始。
如果以一开始,那今天这局面,难道还能有多低级?
他不太希望是一开始,那样会变得很难。
李叱希望那些人在他来松鹤楼的半路上动手,但是这些人显然没打算按照李叱希望的那样去做。
曹猎沉思这是为什么,大概几息之后就想明白了。
因为对方想让宁王这边的人动起来。
曹猎觉得自己是一个诱饵,宁王觉得他才是诱饵,可现在......雁北城才是。
一百多支弩箭,在那条长鞭前像是泥沉大河一样,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长鞭像是一条巨蟒在雁北城身前盘旋,转动起来的鞭子就不是一层防御,而是很多层。
转多少圈,就有多少层,这便是软兵器难练的地方,也是软兵器强悍的地方。
一步,两步,三步......
雁北城荡开一百多支弩箭,人已经往前走了三步远。
就在这时候,在松鹤楼掌柜段继师的身后有一人迈步而出,这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模样,身材已经发福到有些走形,肚子腆着,低头的时候,大概不会看到自己的鸟。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悲哀,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悲哀。
他从松鹤楼里出来,走过段继师身边。
段继师说:“你可能有些勉强。”
中年胖子说:“我儿子十九岁了,他一直不喜欢我,因为我是混暗道的,豫州城里混暗道的人有一半尊敬我,其中却没有他。”
段继师点头:“懂了。”
中年胖子回头看向坐在那的曹猎:“惊谪候,你说过,你生而高贵,也历来高贵,所以你的朋友不多,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叫金满堂。”
曹猎道:“你儿子叫金展意,我知道。”
金满堂笑起来,很释然的笑。
他迈步继续向前:“老段,最先走出来的人会更容易被记住,对不对?”
段继师再次点头:“我会帮你记住。”
金满堂腾空而起,两条大袖像是吃饱了风的船帆,用衣袖硬生生的挡住了长鞭。
砰地一声,两条衣袖尽碎。
用两条衣袖为代价,换了那条长鞭在半空中停滞。
下一息,金满堂已经掠至雁北城身前,一掌朝着雁北城的心口位置拍落。
雁北城的长鞭在左手,长剑在背后,他右手抬起来,中指食指并拢往前一点。
这一点,就在金满堂的掌心。
两指透过,掌心洞穿。
那一刻,金满堂的眼睛骤然睁大。
雁北城轻叹一声:“你是混暗道的人,不该在这。”
金满堂道:“我是混暗道的人,我今日若不能在这,以后也不能了。”
雁北城忽然有些悲伤起来,他轻叹一口气后说道:“我以为你是为了钱不要命,毕竟惊谪候很有钱。”
他悲伤,是因为他明白了,金满堂也是来赴死的,也是因为感情而来赴死的,与他一样。
于是便有了些悲伤。
金满堂笑起来:“就是为了钱啊,为了以后我孩子手里用的是干净钱。”
他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发力,用被洞穿的手握住雁北城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握拳朝着雁北城的面门砸了下来。
长鞭兜回来,噗的一声将金满堂的脖子刺穿,从后颈刺入从咽喉处刺出。
雁北城道:“走的慢些,我大概还能追上你。”
金满堂的尸体缓缓倒了下去。
楼子里,曹猎抬起手,用笔把雁字后边的几字划掉,写下另外一个字。
一。
果然还是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