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抱着孩子的壮硕汉子哼了一声,把孩子抱着放回屋子里放下,从怀里摸索着抓出来一个纸包,打开递给小锐儿:“肉干,吃吧。”
这时候,林慧云大概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小七跑了几圈身上回暖,安爷把酒囊摘下来递给他:“臭小子,灌两口。”
小七把酒囊盖子打开,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的灌了好几大口烈酒。
安爷把酒壶一把抓回来:“说是两口,你咋喝这么多。”
小七擦了擦嘴,然后嘿嘿的笑起来:“这酒可不赖,比我以前喝过的酒都好。”
安爷看向他身边的汉子们,笑了笑:“这臭小子居然还能喝得出来酒不赖......就冲这句话,归你了。”
他把酒囊扔给小七,然后背着手走了。
小七接着酒囊,晃了晃,酒囊里还有一大半儿的酒,于是又笑起来。
他朝着安爷喊了一声:“安爷,多谢。”
安爷回头看了他一眼:“缺心眼的玩意儿,也是虎了吧唧的。”
不多时,跟着安爷离开的汉子们又回来了,每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东西,有的是一捆木柴,有的是扛着木桩,还有其他的东西。
这些汉子们在屋子外边点上一堆火,还搭了个简单的棚子挡雪,小七一边帮忙一边嘿嘿的傻笑。
“傻小子,屋子里暖和,为什么不进屋?”
一个汉子问他。
小七摇头:“主母的名声,比我的命重要。”
那汉子手上的动作一停,然后朝着小七竖了竖大拇指:“是他娘的一个爷们儿!”
小七又嘿嘿笑起来,还是傻乎乎的样子。
那汉子道:“别怪我们不把你们的人都放进来,这些年......我们孟原固照顾的过路人多了,有的是人,也有狼崽子,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要咬我们一口,去年有商队路过,我们也是好心放进来让他们休息,结果夜里他们就窜出去糟蹋了个姑娘......因为这事,安爷立下规矩,不准再让外人进来了,他今天破了例,我们动手拿雪球砸了你,安爷回去之后也罚了他自己,他说规矩是他定的,今天也是他破的,他得认罚,在祠堂跪了好一会儿,请族规,光膀子挨了三鞭。”
小七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震。
光膀子挨了三鞭,那背上必会皮开肉绽,可是刚才安爷却毫不犹豫的把他背起来跑动活血。
在那时候,安爷是忍着多大的疼?
汉子说:“安爷说他自己不是神仙,没办法保护咱们这整个雪原大地,他连孟原固的乡亲们都不能保护好,所以只能自私一些,你别怪他......没有安爷,孟原固的乡亲们,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小七使劲儿点了点头,他觉得安爷这样的人,就是神仙。
故事里的神仙吃人间香火供奉,高高在上俯瞰人间,可是何曾保护过这人间百姓?
那些神仙在安爷面前,都是小丑。
深夜。
孟原固外边,将军乔摩过来,拍了拍当值的士兵:“你回去休息,我来替你守夜。”
士兵楞了一下,连忙摇头:“不行,将军你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过,每天夜里你都要替我们值半夜,白天也不能睡,将军你现在快去睡。”
乔摩笑了笑道:“那是因为老子比你们厉害,钢筋铁骨,你们这群软蛋该滚去睡觉就滚去睡觉。”
他抬脚在士兵屁股上踢了一下:“滚。”
士兵就不肯走,站在旁边,跟个想耍赖的小孩儿似的:“将军你要是不去睡,那就陪我呗,我反正是不去睡,要不然你给我们讲讲故事?”
乔摩哼了一声:“我能有啥故事好讲的。”
那士兵嘿嘿笑了笑:“讲讲你之前跟着大当家,怎么悄悄的摸进渤海人的大营里,一刀劈了那个渤海国的大将军。”
说到这,他忽然就楞了一下,乔摩也楞了一下。
大当家已经死了,二十几岁的年纪,本该是个盖世英雄,却死于那些小人的暗算。
就在半年多之前,渤海人来了,偷偷摸摸的想靠近边城,被白山军的斥候发现。
当天夜里,大当家带着乔摩和五十名亲兵,悄悄绕开渤海人的暗哨,然后直接就冲进了渤海人的中军大营,一刀剁掉了渤海国大将军的脑袋。
那时候的大当家,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而那个豪情万丈的大当家,只是短短半年前的大当家。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每个人心里都很难受......每个亲兵营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大当家有多在乎兄弟们,有多在乎每一个人。
呼......
乔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笑:“那就给你们讲讲,以后若是有机会,你们也给别人讲讲,让更多的人知道咱白山军是守国门的,和原来那支白山军不是一回事,让更多人知道,咱们白山军的大当家,顶天立地。”
可就在这时候,一支弩箭带着破空之声而来,又噗的一声戳进刚才说话那士兵的脖子里。
月色下,那士兵脸上的表情骤然就僵硬了,眼睛睁得很大。
他伸出手指向前边,手没有完全抬起来,身子就往后倒了下去。
远处,无数黑影踏着白色的大地而来,像是无数的野兽一样,月色下散发着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