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道:“听了你们就知道了。”
他看向夏侯玉立,夏侯玉立随即玉指轻动,稍稍找了找琴音,然后曲声就响了起来。
李叱道:“且说那安阳城里,有一员勇将,自认为天下无敌,无人可及,这人姓孟,名为可狄。”
“噫!”
罗境笑道:“这是要吹嘘自己吗?!”
李叱笑着看了他一眼。
唐匹敌却在心中叹了口气,罗境啊罗境,但愿你能明白李叱苦心。
孟可狄因何而败?
轻敌。
与此同时,南平江南岸。
楚军大营中。
看着手下人端上来的饭菜,武亲王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问:“为何如此丰盛?”
手下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们都在害怕,武亲王会让他们把饭菜撤下去。
其实又哪里谈的上什么丰盛,只是三个菜,其中还有两个是素菜。
快过年了,武亲王的餐饭如此简朴,却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是那么简朴。
武亲王生而富贵,又怎么会真的简朴了。
只是因为军中缺粮。
豫州确实是粮产重地,而且算是武亲王的根基之地,但是他连年征战,靠豫州一地支撑,也已经颇为吃力。
他去冀州打,粮道补给线就从豫州到冀州,他去荆州打,补给线就从豫州到荆州。
越长消耗越大,一石粮食,运送到地方,可能路上就要消耗掉一半。
他大军所需之粮草,全靠豫州一地,而今又兵分两路,两地供应,就算豫州是天下粮仓也会不堪重负。
武亲王背后还有曹家,曹家自然不遗余力。
可是在这样的时代,钱多,未必能买来足够的粮。
武亲王看向手下人为难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道:“罢了,下不为例。”
他坐下来,看着这三盘菜,缓了一会儿后说道:“军中将士们,一日两餐,我一餐却有三菜,不好。”
手下人连忙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粮草补给,还有多久到?”
武亲王一边吃一边问。
手下人道:“半个月前,军需主簿安大人亲自去催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武亲王嗯了一声,他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吃过肉,今日这饭菜确实有些诱人。
可是因为手下人的回答,又突然觉得这荤菜都索然无味起来。
“安和知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武亲王轻轻吐出一口气。
年前时候,军需主簿却离开大营去催粮草补给,这事他都不敢让士兵们知道。
“豫州府洪大人那边,已经派人来过三次,说正在筹集,请王爷再稍加宽限。”
武亲王点了点头:“他也难。”
沉默片刻后,他不再说话,而是大口吃饭。
正因为他知道难,所以哪怕心事沉重,吃起来也没那么美味,可还是不能糟蹋了。
三个馒头三盘菜,吃的干净。
自从新皇登基以来,武亲王就还没有回过家,几年来,始终风餐露宿。
“取纸笔来,我要写奏折。”
武亲王缓缓吐出一口气,想着这次只能是请陛下想想办法了。
他在信中对皇帝杨竞说......请陛下酌情分拨一些粮草,豫州一线确实艰难。
他告诉皇帝,如不出意外,安阳一战,在春暖后便会有个结果。
反贼罗境,必会攻打豫州,他会竭尽全力在南平江将罗境击败。
写完之后,武亲王把奏折递给手下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
手下人刚要应一声,武亲王一把又将奏折拿了回去。
他沉默片刻,把奏折扔进不远处的火盆里。
“王爷,这是何故?”
手下人连忙问了一句。
武亲王长叹一声道:“我这边艰难,陛下那边何尝不是一样的艰难......你们都忘了吗,上个月得到消息,说陛下已经下旨,将宫中支出缩减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吃喝用度的所需,缩减到了原来的二十分之一......”
他知道,这份奏折一旦送到都城。
皇帝杨竞就算是想尽办法,也会凑出来一批粮草补给给他。
可是那样一来,都城里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东南的大贼到了扬州,距离京州不过六七百里,西南的大贼到了荆州,距离荆州也不过一千多里。
北边来的大贼,罗境之流,对豫州虎视眈眈。
都城那边,也许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从各地缴纳上来的粮食。
“陛下已经在吃苦了。”
武亲王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三个空盘,连菜汤都被他用馒头擦的干干净净的空盘。
看着,所以脸上愧疚之色更浓。
“身为人臣,如何能让陛下再吃苦?”
武亲王摇头道:“陛下没有跟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说过他的苦处,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不能和陛下去说,那是为臣者的失职,也是无能。”
他起身道:“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武亲王往外走的时候,忽然间就想到了一件事,毫无征兆的想起来,可就是这一下,心口好像被刀子扎了。
疼的他一阵窒息,脸色瞬间变得发白。
听闻,冀州那边风调雨顺,而且减免税赋,分田分粮,百姓们有吃有穿有余钱......
可那边,是大贼李叱控制的地方。
这......有道理吗?
朝廷,不如贼?
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心口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