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的晚上,罗枝节吩咐手下人去给罗境烧热水,少将军习惯了泡澡。
这安阳的天气,总觉得应该比幽州那边暖和一些才对,可没想到感觉比幽州还冷。
而且这江边的冷,和幽州的冷还不太一样,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冷。
好像有冰水,透过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边钻一样,一直钻到骨子里。
好在这边白天的气温确实要比幽州温暖不少,只要不靠近江边,那种寒气也不会太伤人。
他们这些军人,适应环境的速度比普通人要快。
罗枝节来请罗境,说是水已经泡好了。
罗境起身,朝着那个房间走。
罗枝节在后边跟着,一边走一边想着,看起来少将军杀气未消。
鞭死了丁胜甲,少将军身上的杀气还在,这让罗枝节有些担心。
因为他知道少将军的杀气其实不是对丁胜甲等人,而是武亲王杨迹句。
如果李叱和少将军商议时候的推测没错,武亲王杨迹句的人马,在这个时间,随时都能出现在南平江的南岸。
“少将军......”
罗枝节有些担忧的问:“今日少将军见了回来的斥候,是......”
他的话还没有问问,在前边走着的罗境就点了点头道:“是。”
罗枝节心里一震。
果然,少将军的杀气确实是因为杨迹句到了。
“少将军......”
“不用劝。”
罗境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罗枝节道:“你去歇着吧,我要多泡一会儿,没事不要让人来烦我。”
罗枝节俯身应了一声,弓着身子往后退。
罗境道:“你是在担心我按捺不住?知道那老匹夫已经到了,所以会沉不住气挥军南下。”
罗枝节不敢说谎,回答道:“是......属下的这点心思,瞒不住少将军。”
“放心就是。”
罗境对他笑了笑:“我不去。”
罗枝节在心里松了口气。
罗境道:“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什么要杀了丁胜甲和那些安阳军的将军?”
罗枝节回答:“丁胜甲恃功自傲,杀了那么多人,却一次都没有向少将军请示,他四处宣扬没有他,少将军根本进不来安阳城,如此举动,实为不尊......”
罗境道:“若只如此,我不杀他,毕竟他是李叱给我的人,别人的面子都可以不给,李叱的面子要给。”
罗枝节又道:“他醉酒发狂,竟敢手指少将军说话,所以......”
罗境摇头道:“也不全对。”
他看向罗枝节,笑了笑说道:“我知老匹夫已经快到南平江,所以心中杀气太重,如果不把这杀气泄一泄,我怕我会真的忍不住过江去和他打一场。”
罗枝节心里那口气,总算是真的都能松下来了。
少将军不是有了杀气,而是去了杀气,现在他身上的杀气,只是剩下的。
罗境道:“明日你安排人到南平江南岸去,在南岸上插几面旗子,不用留兵,留下旗子就行了。”
罗枝节连忙应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渡江到了南岸,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插上了几面罗字大旗。
到了下午,江南岸就看到无数兵甲出现,黑压压的,好像乌云落地。
武亲王杨迹句到了江边,一眼就看到地势高处的罗字大旗。
他心里猛的一紧,知道安阳城已经完了。
武亲王深深的吸了口气,想把心里的那股愤恨压下去。
再看那面旗子,好像变成了罗境父亲罗耿的一张脸,正在嘲笑着他。
那旗子迎风招展,似乎在说......老匹夫,我儿会为我报仇的。
“王爷。”
一名将军俯身道:“属下这就让人把那旗子拔了。”
“不必。”
武亲王摇头道:“就在那插着吧,让咱们的人看看,幽州的旗子已经插在了南平江的岸边,你们觉得这是人家的挑衅,我觉得这是给我们的警告......”
“孟可狄自负,觉得这天下没有什么人是他对手,自大自负所以他输了,你们也都要记住,如今安阳城里的那个年轻人,被誉为北境第一。”
武亲王一拨马,转身离开。
“吩咐下去,退兵十里安营。
手下人不解的问道:“王爷,为何不紧守岸边?”
“人家要过来,还要等到你到了之后,把阵势摆开防御好了,然后再过来?”
武亲王回看了一眼江对面的安阳城方向,笑了笑道:“他比他老子强,他老子罗耿这一生,最大的毛病就是压不住性子。”
他停了一下,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王爷,今天是正月十五。”
“好日子。”
武亲王点了点头:“吩咐下去,让士兵们准备一下,在岸边舞龙,去寻红灯笼,把江南岸点缀一下......”
他笑了笑道:“南人好舞狮,北人好舞龙......咱们是主人,客人来了,以舞龙招待。”
天刚刚擦黑,江南岸就点上了无数的红灯笼,还有火堆火把。
北岸。
罗境坐在战马上,举着千里眼往江南岸看着。
越看,心里的那股杀意就越重,似乎杀丁胜甲泄掉的那些杀气,只在这片刻之间又回来了。
“老贼是想让我幽州军思乡。”
罗境放下千里眼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想着这老贼的心思,果然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