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上帝的旨意玄妙莫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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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下大雪。
特蕾莎公主坐在书房的窗边,静静地看着雪花落下。
自从得知那个噩耗之后,她一直闷头呆在书房里,家里的人们也体恤她所受到的精神打击,因此谁也没有过来打搅她,只等着她慢慢从精神创伤当中恢复过来。
可是,从大喜到大悲,想要从中走出来又谈何容易。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心里则清楚,那个少年人也许再也不可能踏足而入了。
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承受这么大的危险呢?
难道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她越想越是委屈,几乎再度落下泪来。
也不知道这时候殿下冷吗?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响,特蕾莎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他表情严肃到有些可怕的地步。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这个模样,看得出来,他被彻底激怒了。
本质上来说,比起“莱希施泰特公爵逃离奥地利”,他更加愤怒的是“他在答应了和特蕾莎的婚事之后又马上逃离”。
那个少年出尔反尔,在自己夫妇面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结果转身就选择逃离,他恶毒无耻的做法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笑柄,这又如何不让老父震怒。
卡尔大公一步步地走向了特蕾莎,然后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的好女儿,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爸爸?”特蕾莎有些惊讶。
卡尔大公将一封已经拆开来的信递给了她,“人们彻底搜查了他的房间,发现了一堆信件,有一封是特意留给你的。”
特蕾莎惊讶地拿了过来,然后看了下来。
“特蕾莎,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自称你的朋友了。
我知道我对你做出了恶毒的勾当,让你和你的家人陷入到了难言的尴尬当中,但是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一开始想要看到的局面。
也许我的誓言你并不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跑,就是想要赶在婚约成立之前,这样你的名誉至少还能基本保留下来。
没错,这确实是可悲的伪善,所以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愿意背负。我不想跟你列出一条条理由论证自己的迫不得已,我只想跟你说对不起——很抱歉我不能当面说。
这封信请你对外公布出去,我附上我最诚挚的一句话,作为最后对你微不足道的赠礼——
我,用我的性命、以及我视若生命的波拿巴家族名誉担保,特蕾莎公主拥有完全的纯洁,我没有做过任何危及殿下名誉的越轨之事。
再见,祝你以后一切安好。
弗朗索瓦-夏尔-波拿巴。”
特蕾莎慢慢地看完了这封信,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泛出了微微的红晕——仿佛因此而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样。
是啊,自己那些真情,终究还是让他心里有所触动的。
她又想起了两个人诀别之前,少年人的那句话。
“殿下……殿下……”她微微感叹,然后带着些许庆幸,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所以,殿下其实心里是为我着想过的!爸爸。”
“也许确实想过一点,不过这也不能抵偿他的罪孽。”卡尔大公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殿下这也是在追求自己的未来……”特蕾莎低声为少年人辩解,“我们奥地利对他不好,他选择离开有什么不对的吗?从没有什么官方文件说他是囚犯吧?那为什么不能出去?”
卡尔大公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放弃了和她争辩的打算。
“好了,不用再管他了,他做出了这种事,自然有人会处理的。你就当做了个噩梦吧,现在醒来了,该翻到人生的新一页了。”
“不……爸爸,我放心不下殿下。”特蕾莎摇了摇头。“我认为我们的婚约依旧有效,只是需要拖延一点时间而已,如果……”
“哪还有什么婚约!”卡尔大公打断了女儿的话,“特蕾莎,你就不能清醒一点吗?那小子已经跑了!”
“他可以,我也可以……爸爸,我也可以出去旅行,然后去找到殿下。”特蕾莎站了起来,然后小小地踱步,重新兴奋了起来,“当然不能是现在,不过等以后有了殿下的确切消息,我就可以过去旅行,然后找到殿下……您看这样不好吗?也没有什么人再会打搅我们了。”
“不,不行!”卡尔大公摇了摇头,否决了女儿的提议,“特蕾莎……你不要再管他了,那种人配不上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我们还是赶紧把信公布吧,这样的话你也省了事,以后也方便……”
“没有什么信,爸爸。”特蕾莎悠悠地说。
接着,她松开了手。
在卡尔大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封信从半空中飘落到了壁炉当中。
“你!你在做什么?!”卡尔大公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想要拿回信,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信件在烈火当中化为灰烬。
“疯了……你简直疯了!”他怒视着自己的女儿,然后生平罕有地斥骂,“我不许你再跟他有任何来往!他会付出应有代价的,我们等着瞧吧!”
特蕾莎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壁炉中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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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雪稍停的时节,特蕾莎乘坐马车,悄悄地来到了天才音乐家的居所。
当年迈的音乐家看到这位殿下的时候,她的表情严肃端庄,比起之前的天真烂漫要成熟了不少,短短时间的变故,似乎让她一下子就长大成人了。
特蕾莎向他行礼,而他则以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少女,然后向她点头致意。
他们之前有过约定,她在这里定制过一首乐曲,不过看来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吧……
他并不为自己少了一份收入可惜,相反他在为这位殿下感到无比的痛惜。
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样的打击?这世界简直无理可讲。
“您听说过最近的新闻吗?”特蕾莎写了一张纸条询问对方。
贝多芬写纸条回复,“我当然听说过,这是街头巷尾热议的大事。殿下……请容许我对您表示同情,那位殿下实在太过分了。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他雄心勃勃,渴望功业,我原本以为有您在身边,他终究会熄灭这些不切实际的野心,只不过现在看来,最终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名字,也许那个家族注定要为野心和恶行而狂热吧……”
写完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叹息,也不知道该去咒骂还是感叹命运。
上一代人是这样,这一代人还是这样,也许这就是上帝注定的吧,他不能给波拿巴家族的任何人献曲——或者说,他们也配不上自己献曲。
看到音乐家的回复,特蕾莎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眼泪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滔滔不绝的洪流。
“我不能在父亲面前哭泣,如果我哭了,那一切都完了……所以我只能强作镇定,让一切还有希望挽回。”她一边抽泣,一边小声说,“但是您……太好了,我可以在您面前哭泣,在您面前倾诉,因为您听不见,您也不会去告诉其他任何人……”
贝多芬看着少女,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可怜的孩子。
“忘了他吧,您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他又写了纸条递了过去。
然而,看完内容之后,那位公主殿下却重重摇了摇头。
她写完了纸条递了回来。“不,先生,我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和殿下结为连理是我决定好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半途而废的。我来就是想要告诉您,我向您定制的乐曲仍旧有效,请您继续创作,可以吗?”
带着惊愕的眼神,老迈的音乐家看完了她的回复。
他停顿了下来,犹豫自己还该不该接受这个要求。
特蕾莎抬起头来,以充满了期望的眼神看向了音乐家,而这个眼神,也似乎胜过了千言万语。
天知道那个混账小子是怎么让自己抵抗住这眼神的……老音乐家在心中感叹。
“殿下,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不过我得告诉您,我不知道我自己现在的心力,还能不能够写完……毕竟现在的变故对我的心态带来了太过于负面的影响,我恐怕很难以原本纯粹的祝福来谱写曲子……”
特蕾莎坚定地看着音乐家,然后再写了回复。
“我相信您能够做到……因为我相信自己也能够做到,请为我们谱写希望吧,先生。终有一天,我会带着您的曲子步入殿堂的,不管前路有什么在阻挡我们,我都会做到的!”
看着她坚定的视线,年迈的音乐家突然好想又被感染到了些许的激情。
他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我的寿命不足以让我看到那一天,但我的灵魂会为您祝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