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福一言不发地目送爱米丽离开。
虽然爱米丽对他拒之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略微感到有些不满,但是他也知道,这是此时两个人最好的相处方式。
爱米丽另攀高枝,他也承担不起过去那些秘密被曝光的态度,那不如干脆互相斩断所有牵扯,以后就以路人相对。
不过,他心里也隐隐有一种预感,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忘记了什么,似乎很重要,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边苦思冥想,他一边又沿着原路,回到了女仆夏奈尔的面前。
“检查官阁下,刚才两位谈得不愉快吗?”看着维尔福心事重重的样子,夏奈尔笑着问,“您看上去好像状态并不太好。”
“不,我们刚才谈得挺愉快的,说实话,之前听到她家发生的那些不幸事件,我还颇为她担心,现在看到她现在能够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也希望她以后能够在这里安稳度日吧。”维尔福一边说着自己言不由衷的场面话,一边又继续思索着。
突然,他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
“对了,夏奈尔小姐,有关于唐格拉尔夫人,我有些事情想要问您,您看可以吗?”
“您是陛下的贵客,只要您有问题,我当然会尽力回答了。”夏奈尔略微有些疑惑,但还是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
女仆温柔明媚的笑容,让维尔福的紧张心理顿时就缓解了不少,他轻声发问,“我听她说,她是陛下的一位宠臣带到这里来的,那位宠臣的头衔是叫基督山伯爵对吧?”
“是的,爱米丽夫人正是基督山伯爵引入到这里来的。”夏奈尔又点了点头。
“唐格拉尔夫人当初因为丈夫卷款潜逃,以至于陷入到了危境当中,伯爵大人在这种绝境下康慨出手搭救了她,着实令人感动啊……”维尔福假模假样地夸奖了几句,然后显露出了自己的真意,“那请问基督山伯爵大人尊姓大名呢?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认识他。”
他为什么刻意刺探埃德蒙的信息呢?夏奈尔心里闪过了一丝疑惑。
不过,她从小到大毕竟都是在宫廷当中服务,虽然职务低微,但是心思也绝对不会单纯,更何况,她虽然不知道维尔福检察官就是伯爵的生死仇敌,却也在照顾法利亚神父的时候,从他那里知道过一些埃德蒙的往事,知道埃德蒙是被好几位仇敌陷害,才落到了坐了十几年黑牢的下场。
所以,哪怕为了保护埃德蒙,她也不可能对自己才刚刚见了一面的维尔福透露如此关键的情报。
“先生,您这个问题就让我有点犯难了……”夏奈尔露出了为难而又歉疚的笑容,“我只是一介女仆,平常的工作也只是围在陛下身边干一些杂活,谁也不会跟我透露什么关键情报,基督山伯爵大人是陛下的宠臣,而且一直以来都在为他执行许多秘密而且重大的任务,所以他的名字我实在无缘得知……不过,阁下您也不必灰心,以您的名望和地位,您想要和他结交的话是非常简单的事,我看伯爵一定也非常乐意呢!所以到时候您当面问他就好了。”
夏奈尔的回答合情合理,而且她温柔的笑容和声音又十分具有感染力,维尔福又不知道夏奈尔真正的地位,所以他很轻易地就接受了夏奈尔的解释。
唉,看样子是错过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会知道的……他心里暗想,于是也就不再纠结名字的问题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维尔福总是在隐隐约约当中觉得,这个从没有见过面的基督山伯爵大人会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于是他不死心地又追问了夏奈尔一个问题。
“您刚才说基督山伯爵为陛下执行了秘密任务,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跟我说说大概是什么样的任务吗?”
“既然是秘密任务,那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夏奈尔仍旧温柔地笑着,但却在无形当中将一切都挡在了笑容之外,“总之,如果您可以知道的话,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这番极有“哲理”的话把维尔福完全堵住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放弃了再追问。
不过,在内心当中,他已经根据极为有限的信息,勾勒出了一个有关于基督山伯爵的模湖形象——精明强干,也许杀人如麻,在暗地里帮罗马王干了不少脏活。
而且他一定还很强势,视规矩如无物,甚至有点骄狂自大——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冒着被人讥笑的风险把依旧还顶着“唐格拉尔夫人”头衔的爱米丽带进宫廷里了。
话说回来,爱米丽哪儿来的这么大魅力,居然能够把一个这样的大人物迷到这个地步,甚至甘愿拿自己的前途来冒险,也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爱米丽虽说漂亮,但巴黎漂亮的贵妇和少女有的是,大把不逊色于她的,而且更加安全不会影响到他的前途。
难道,还有她女儿欧仁妮的一份儿……爱米丽的女儿现在大概快十岁了吧?检察官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邪恶而又可怕的念头。
“那么,欧仁妮小姐也随母亲一起进来了吗?”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刚才我都忘了问她了。”
“是的。”夏奈尔理所当然地回答,“哪有把母亲招进来却让年幼的女儿流落在外的做法呢?”
“那么,欧仁妮和伯爵关系怎么样?”检察官追问,“一般来说,情况会有些尴尬吧?小孩子总是会无视母亲的难处,把接近母亲的人当成夺走自己母爱的坏蛋……”
“这您就多虑了。”夏奈尔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欧仁妮小姐和伯爵相处非常融洽,具体的生活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伯爵每次呆在这边,欧仁妮小姐都会为他一展歌喉——顺便一提,欧仁妮小姐唱歌确实很好听呢。”
夏奈尔觉得这种事情无关紧要所以就照直说了,但是她的话,却在检察官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难道居然这就是真相?
难道这个人间,真的是堕落得这么不可救药吗?维尔福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了。
之所以会这么想,一方面是因为检察官多年来一直都在跟各种罪犯打交道,早已经对人类的本性失去了信心;但另一方面,在爱米丽落难的时候,有旧情的他选择了隔岸观火视而不见,伯爵却伸出了援手,对比之下自己显得如此卑鄙——作为一个永远在压抑自己、永远道貌岸然的检察官,不可避免地燃起了一些阴暗的嫉妒心理,希望伯爵也是一个坏人,最好比自己还要坏得不可救药,这样就会让他找回一些自尊感。
当然,检察官也知道,仅靠猜想是无法给人定罪的,这些现在都知道他的无端猜测而已,甚至可以说是胡思乱想。
但是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他内心当中也闪过了一丝戒惧——毕竟他也有一个年幼的女儿瓦朗蒂娜。
就在这时候,夏奈尔又把检察官送回到了他的住处,维尔福也不再多问,留在房间里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