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泉和尚听了这话,登时脸上一黑,只觉坐立难安,心乱如麻,眼前这年轻人的笑脸,也显得那么可恨。而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什么一剑西来,简直就是有些打自己脸了。
可是,顾元昌如今正要巡按福建,不管顾少游刚才话里话外有几分真实,但实在是不可不防!
苦泉和尚心中惴惴,主要还是这顾元昌名气实在太大,数年前便已名震天下,就连最底层的斗升小民都有不少听过他的名头,更不用说,如今厂公权势正隆,他却反而重新起复!此等人物,实在是让人既敬又畏,谁知道他这次来福建,会掀起多少风浪!
看看浙江就知道了,这次的库银失窃案,还有刚才那本烫手的卷宗,无一不显示了这接下来的浙江官场将会迎来一次巨震。
如此一来,顾元昌借这次的出手,声望恐怕还会更上一层,这种人物若是巡按福建,都不用他下力气来详查,只需要略加暗示,恐怕各级官府都只会纷纷从命吧!
而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在莆田少林寺自己身上!
根本就经不起查啊!
这么多年来,寺内人员不断膨胀,总是难免有些良莠不齐,只要肯查,那必然会牵出藤蔓带出瓜,落个一身泥!
到时候,不管是莆田少林寺交好的,又或是交恶的各路官员,恐怕都会纷纷变了脸色,莆田少林就算是名声极大,那又如何!倾天大祸之下,只会化为齑粉!
这种事情,只要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缺口,就必定会有各路恶狼蜂拥而至,大家都会想着来分上一杯羹。
这就是大势,大势一旦升起,那妄想螳臂当车,就只会是一句笑话。
苦泉和尚想到这里,不仅冷汗连连,情知若不让眼前这位华山派的年轻高手满意,那么恐怕莆田少林寺这一劫当真是难过了。
可是当年的葵花宝典秘事,又岂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
苦泉和尚也不过是知道点只鳞片爪,但他心中也是明白,顾少游刚才说的疑点,却是真的存在!
但这事,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百般念头在苦泉和尚心中转过,他声音有些发涩,缓缓道:“顾少侠,兹事体大,今日之话我自会带给方丈,请他老人家决断。”
顾少游展颜一笑,点了点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过些日子我就会登门拜访,这次没见到大师出手,实在是遗憾之极。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南少林如今也是人才辈出,到时候也请大师不吝赐教,提携提携我这后进之辈。”
苦泉和尚闻言不仅有些无语,心道以你的武功,就连嵩山派陆柏都只能饮恨而走,居然还口口声声要求提携,当真是……
只不过他是出家人,这后面的嗔怒之词却是在心里滚了一滚,就瞬间被压了下去。
该说的都说完,苦泉和尚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当下起身便和顾少游告了声罪,顾少游也不挽留,笑意盈盈,将其送到门外,若是外人看来,仿佛他们倒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门外,虽然武林群豪都已离去,但仍旧是一片鸡飞狗跳。
闻家五老已经被锦衣卫收押了起来,剩下偌大的闻家堡更是被锦衣卫和兵卒团团围住,抄家的抄家,拿人的拿人。
丁成虎一脸红光,前后奔忙,四处大声呼喝。
这是有多久没办过如此大案了,丁成虎如今心中是如盛夏正午喝下一杯带蜜的冰水,浑身舒爽。
虽然闻家不过是个地方豪族,但这只不过是开胃小菜啊!后面还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人头,这所有的一切在丁成虎看来,都是如此美妙。
当他看到顾少游从屋内出来,他眼睛登时一亮,赶忙小跑了过来,毕恭毕敬道:“公子可有吩咐?”
顾少游见他这般恭顺,也不由微微一笑,指了指苦泉和尚道:“丁千户,你帮找个人送送大师。”
丁成虎闻言连忙应是,他也不知道这和尚到底和顾公子是什么交情,自然是不敢怠慢了,抬手叫过来两名锦衣卫小旗,嘱咐一番,这才目送他们护送着苦泉和尚离去。
丁成虎转过头来,一脸谄笑道:“公子,后面的事,你看可还有什么嘱咐?”
顾少游看到这一片纷纷扰扰,也不由叹了口气道:“丁千户,这些都是你们朝廷的事了,你将这里涉案的人都控制起来,再和张先生多多沟通便是。至于一些无辜之人,也不要太过苛责,嘱咐手下一声便是。”
丁成虎马上拍着胸口道:“那是自然,公子你也知道,这次带过来的队伍,不管是锦衣卫还是这些兵卒,全都是最精锐的,顾老大人的事,我等岂敢乱伸手,公子你放心便是。”
顾少游点点头,他知道对眼前这位丁千户来说,发财之类的事还得往后排,最紧要的是能回归到权力中枢,所以这一遭不需自己多说,他自会极为上心。
此间事了,顾少游也不再停留,和丁成虎告辞一声,便直接返回了衢州府。
府城人来人往,一片祥和,仿佛城外的那一份厮杀纷争只不过是一场梦幻一般。
顾少游一路轻车熟路,来到钦差行辕的驻地,找到了张远洲。
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已经有人都一一告诉了张先生,不过顾少游还是重新过来特意再说了一遍,又将带回来的那卷书册递了过去。
“张先生,这书册足足还有一箱,此事重大,我已经让丁成虎好好看管,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送过来的。”
张先生看着书册,脸上升起几分喜意,连连点头,又翻了几页,这才放了下来,一击掌赞道:“有了这个,浙江官场当真是尽在老大人的掌控之中了!”
“嘿嘿,那些浙江的官员,表面恭顺,背地里却是互相串联,不听差遣。有了这些东西,正好给我打开缺口!只要有一个缺口开了,剩下的便是易如反掌,再轮不到这帮官员挣扎了。”
张远洲一脸喜色,显然这份东西对他的助益极大,甚至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想好了若干手段、方案,要怎么来炮制哪些“不听话”的官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