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鼓三通响毕,整个鄯州都督府重新恢复了活力。虽然天色仍然昏暗得很,但各处亮起的灯火也将整座官衙内外都照的亮堂堂的。
郭元振离开后堂寝居后,便直往衙堂行去。衙堂前一团篝火熊熊燃烧,府中员佐们早已经两班立定,恭待长官入堂。
外事官员虽然各方面都不如京官优越,但在衙堂内外的威风却不是京官能够比拟的。若在京中,哪怕是两省高官,除了宰相可享受出入送迎的待遇,其他人若日常都要如此摆谱,那离被御史弹劾也就不远了。
郭元振堂中坐定后,自有吏员奉上今日事簿。鄯州作为陇边大州,早前是与吐蕃对抗的最前线,如今则是海东驻军的大本营,兼是丝路商道的中心节点,每天需要处理的事务自然也是繁多。
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务,自有吏员分劳,郭元振也只是将结果略作浏览。通览一番后,他才又抬头问道:“诸处秋收事宜情况如何了?”
陇边作物生长周期较之内陆通常要更短一些,诸如菽谷青稞之类,眼下正是秋收繁忙的时节。
听到郭元振这一问话,自有司农官员起身细禀。陇边的农耕规模还是不小的,除了黑齿常之、娄师德等历任主官所打下的官屯基础之外,最近这些年又增加了开边户、以及陇边本地的上柱国民垦等等,再加上一些胡部仆从也被组织入垦,因此陇边的垦地规模逐年壮大。
单单鄯州一地,官府所统计的耕地面积便达到了五万余顷。当然,这个耕地面积还是不可与内陆关中、河洛等土地肥沃的地方相提并论,实际的收成也要少得多。
内陆一顷良田,若是多季节的耕作,岁收甚至能够达到八九百斛之多。而在陇边,自然不具备多季耕作的条件,土地肥力也大有逊色,哪怕一顷上好熟田,岁收三百斛已经是极好的收成,绝大多数只在两百左右、甚至不足百斛。
当然,垦田规模扩大起来,土地收成自然也就会有极大的增长。属官奏告仅鄯州一地今年官屯并赋税所收便达两百七十余万斛,虽然耕地面积总量多达五万余顷,但陇边实施的是轮耕轮休,实际在耕的土地只有不到三万顷,其中官屯所占则为万顷出头。
当然,两百七十多万斛的新收粮食数量也是不少。但陇边耕作环境所限,作物中大量的杂粮充塞,虽然紧要时也可充作军队口粮,但加工起来费时费力,所以其中相当一部分只能充作牛马牲畜的饲料。
如此一番细致核计,鄯州今年所收新粮,可以直接拨作军队口粮使用的,尚且不足百万斛。而大唐仅在海东一地驻军便三万有余,再加上一些仆从军,军数约在七万上下。单单口粮计算的话,鄯州这些粮食也仅够海东驻军维持到年尾时分。
郭元振一边倾听属官陈述,一边将几个重要的数据勾勒在纸上,然后便又说道:“新粮悉数入仓后,即刻遣使前往凉州,请问今年和籴时价。另外,州城外榷场现在便开始接纳粮货,检点入仓。”
陇右作为边疆军事重镇,虽然诸州官屯颇有规模,但每年仍然要进行大规模的入市和籴。至于和籴的时价与数量,则就由凉州都督府与朝廷商讨确定。陇边和籴除了确保军事所需之外,还有就是积谷备荒、积谷备市,并平抑物价,防止民间过度囤积牟利。
郭元振自知朝廷今年必将用大事于青海,而鄯州作为海东的大后方所在,所承担筹措粮草的责任要更重,对此自然不敢怠慢。尽管眼下凉州与朝廷还没有给予明确的指令,但相关工作也需要尽快筹备起来。
粮草事宜讲完之后,接下来便是商贸相关的收入。陇边最大的官作榷场虽然位于兰州金城,但鄯州由于地理缘故,也是此境中重要的货品集散地。货如水流,哪怕大宗的交易并不在鄯州发生,但既然行经此境,也就能给予足够的滋润。
大唐在陇边诸州虽然收取一定的商税,但份额并不算高,地方州县主要收入还在于提供租场仓邸以及货运相关。像是鄯州便常备有多达数万的驼马车运队伍以供民间商用,进行大规模的商货运输。这一部分收入在汇总起来之后,再由朝廷有司进行计量配发,用作州务维持以及和籴等消耗。
除此之外,鄯州还设有数量不少的公私工坊,官造工坊主要是打制、修缮军器相关事物,私人的工坊种类那就多了,绵麻纺织、造纸陶埏、丹青曲蘖等等诸类。有的是国中招募工匠,就市生产商品,直接参与市卖,有的则是收取陇边方物原料、简单加工之后输入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