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行跳了一段舞之后,李潼才又笑语道:“前有关宴探花,今日且依故俗,卿等谁愿担当此职?”
此宴既然名为探花宴,那探花郎踏遍长安访求名花自然也是精华项目,李潼自然不会给删掉。以往的探花宴虽然是民间自筹,所以宴会开始前探花郎便已经选定。
今年朝廷首办此礼,各种礼程物料的制订与布置已经颇为繁琐,李潼也不太相信礼部那些老家伙们的审美观,索性等到了宴席中现场再挑选探花郎,也将之作为宴会上的一个互动娱乐项目。
探花郎的挑选还与成绩无关,主要看颜值。若形容举止猥琐,那就不叫探花,叫偷花了。
此时殿中气氛已经变得热闹起来,听到圣人这个问题,诸选人们也都极为踊跃,最起码有几十人举手毛遂自荐:“臣愿往探花!”
群众踊跃自荐当然是好,不过颜值审美上那也都各自标准不同,明显便有许多应募之人对自己的颜值判估有误,那样子怕是连吏部铨选的面试都不好通过,但却把手举得老高。
眼下宴会正当兴头,李潼也不好说丑货没有人权,于是便笑语道:“今日佳节,内外同乐,朕也不独断专行。凡欲参探花事者,于此殿中献艺求采,能得重赏者策马探花!”
说话间,他便坐回了席中,而周遭群臣并家眷们也都纷纷鼓掌喝彩。一些无意此乐的选人们便各自退出,殿中则留下来上百个跃跃欲试的年轻选人,较之刚才自荐者还要更多。
这些新选人们既然选择留下来,性格也都开朗外向,不再另作请示,便有人各展艺戏,有的展喉踏歌,有的则奋然健舞,甚至还有人直接翻身在殿中拿起了大顶。
李潼看到这一幕,也是高兴不已,大唐的读书人们自有一股朝气蓬勃,并不像后世理儒略显古板迂腐,一个个展现起才艺来,那也真是精彩纷呈。
不过眼下殿中活跃的新选人们,还是以术科选人为多。至于新科进士们,则多数没有参加,而是安坐在席。或者是自矜身份,不愿与术科选人混作一流,不过更多的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入场也未必斗得过这些杂科选人。
毕竟进士科的考选要更加严格,五十少进士这话并不是瞎说。今科诸进士当中,最年轻的也都三十多岁,远不像其他书算选人少年青春,有的甚至才只有十六七岁。
所以榜下捉婿的科举盛况、大小登科的人生乐事,在眼下的大唐是很少出现的。古代人本就早婚,能在弱冠之龄便进士及第的更是少之又少,类似郭元振十八岁便高中进士的情况,实在是不多。
哪怕到了科举更加兴盛的中唐时期,白居易这种大诗家也是到了二十七岁才得中进士,雁塔题名中更沾沾自喜的留下“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诗句,这一炫耀便流光千年,老凡尔赛了。
不过就郭元振那种货色,谁当时要是榜下捉住那也一定会是抱憾不已,懊恼轻率。起码在仕途的前十几年里,这个家伙诸种劣行实在让人对其前途不能报任何希望。若是没有长期持有的耐心,不止要搭上一个闺女,可能还要留下一个“不识元振是贵人”的恶名。
以往探花宴主要是新科进士参加,哪怕满座尽耆老,也能从中选年少,老夫聊发少年狂。可现在诸科选人都有参加,所以诸进士们也就矜持起来,无谓赢在考场却输在宴场上。
随着诸选人们轮番入前呈献技艺,宴会的气氛更加高涨。许多男女宾客们在欣赏到喜人之处,便将席案旁的香草花朵之类直向殿中空处抛去,自有中官眼疾手快的帮他们收拢起来。
如此欢闹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探花郎们才总算挑选出来。眼下天色已经到了午后,再加上探花郎本身也不是什么正式官称,既然凑兴参选者极多,李潼索性直接挑选了十名探花郎,着他们分头探访城中名园、探访名花,也是求个热闹尽兴。
殿外自有中官牵引来内苑骏马分给诸探花郎骑乘,不过在告退出殿之前,诸探花郎又叩告道:“此行宣我国朝选礼之盛,芬香满途,臣等顿首再乞圣人赐诗为号,务求惊艳长安!”
这请告一出口,殿中群臣包括那些命妇女眷们也都纷纷凑兴鼓掌,不无兴奋的并作邀请。圣人早年风流辞盛,但是随着权势渐高,已经很少再有妙辞传世。最近一次还是早年与家人们分居两京时传书寄情的几首情思诗,到现在都被许多闺阁少女奉若珍宝,每夜捧之入眠。
往常典礼庄重的场合,群众们自然不敢强请,不过今日佳节欢宴,圣人也是一副与众同乐的欢颜,所以时流们也都纷纷胆壮,鼓噪恳请再赏佳作。
对于这样的请求,李潼本就不反感,况且今日也早有准备,闻言后便再起身,拍掌笑道:“那便且制两联,以贺群才登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其实对于抄孟郊的诗,李潼还是有些心理负担的。只听其人苦吟诗人的名头,便知佳句得来实在不容易,不像盛唐李杜之类俯拾皆是妙语文章。不过讲到登科探花这一题材,也实在绕不过贾岛,所以索性拿来一用。经年的老文贼,虽然有些心理负担,但也转瞬即消。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得到圣人赐诗之后,诸探花郎们兴致更加高昂,一边踏歌高唱,一边出殿上马,各自手持彩旗,便纵马冲出了皇苑。
随着探花郎们行出皇苑,曲江池周围的氛围一时间也更加热烈起来,特别是就近皇苑附近那几处花魁戏台,纷纷将最精彩的歌舞呈现出来,既为探花郎们壮行助兴,也是借此声势更求群众关注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