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举起酒杯,像完成任务一样,僵硬地给李从珂敬了一杯酒,然后如释重负,起身告辞,要赶紧回太原府。
她看李从珂不爽,李从珂看她更不爽,越看越像反革命分子。于是,李从珂借着酒力,对公主说道:“尔归心甚急,欲与石郎反耶?”
需要注意的是,这文绉绉地应该不是李从珂的原话,而只是他的原意。史官自带文言滤镜,除非是诏、制、令等原文抄录,一般都会存在一定程度的“书面化”处理,这也是不同史书对相同事件中的人物对话的记载出现细微偏差的原因。
例如安重诲曾说“恨不除潞王”,很多史料都采纳了这段记载,让安重诲“说”了类似的话,虽然文字略有不同,但都保留了对李从珂使用“潞王”这个称呼。实际上,安重诲死了两年之后,李从珂才被封为“潞王”。
也就是说,安重诲绝对不可能亲口以“潞王”代指李从珂。所以“潞王”就是后世史官自带的滤镜。
在这次生日宴会上,酒醉失态的李从珂应该同样只是表达了“尔归心甚急,欲与石郎反耶”的意思,但按照李从珂的一贯尿性,他的原话应该比这个粗俗,污言秽语请自行脑补。
总之,当着文武百官、公卿贵胄的面,李从珂狠狠奚落了公主一番。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简直是奇耻大辱,公主哭着就走了,从洛阳一路哭回太原,把这番委屈告诉给了石敬瑭。
君臣二人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石敬瑭也明白,李从珂不会相信自己的小把戏,无论是装病还是装乖,“由是益不自安”。
一个“益疑之”,一个“益不自安”,两个人之间注定要爆发一场激烈碰撞。
李从珂次日酒醒,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便问左右,昨天自己喝多了之后有没有说什么不太合适的话、做不太合适的事。
左右如实相告。
恢复理智的李从珂对自己的酒后失言大为后悔,找来心腹商议对策。
李从珂对石敬瑭的官方态度是一成不变的,即对石敬瑭表示出极大的信任。在送石敬瑭回镇的时候,李从珂就公开表示,说石敬瑭是我的亲人,我妹夫,又是多年的战友,我不依靠他依靠谁?并且亲自对石敬瑭保证,说永远不会让他移镇,或者召回朝廷玩儿明升暗降的套路,非常信任他镇守北都。
现在,李从珂仍然公开表示道:“石敬瑭是个好同志,朕从来都不曾猜疑他,然而外面的谣言却三人成虎,一发不可收拾,真怕造成误会。众爱卿有什么好办法化解吗?”
您这问题要是这个基调的,那对不起,无可奉告。
现在不是讨论石敬瑭会不会造反的问题,而是如何挫败他的造反行动。石敬瑭造反是板上钉钉的,毋庸置疑。
李从珂不肯推心置腹,诸位智囊也只能缄默其口,以沉默不语宣示自己的态度。
等退朝之后,李崧私下拉住吕琦,对他说道:“你我深受皇上厚恩,跟他们不一样,咱俩不能袖手旁观,要积极献言献策。河东问题,你有什么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