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玄晖因没有读懂朱温的训斥,而仍要循规蹈矩地封魏王、加九锡,因此失去了朱温的信任;柳璨也因在先前的政治清洗中吃香难看,而被朱温深深鄙视,屌丝出身的朱温最讨厌自诩清高孤傲的门阀氏族、勋旧贵族们整日满口的仁义道德,却满肚子男盗女娼,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恨。
王殷、孔循的诬陷颇对朱温的胃口,朱温不加调查,认同二人的说法。孔循是我朱温的孙子,我就信这孙子的。
次日(腊月十一),朝廷下诏:逮捕蒋玄晖一党;由王殷、孔循代替之。同时朱温接连三次上表,坚决辞让“魏王”称号及“九锡”之礼。不是说要三让三辞嘛,我一口气连辞三次,够数了吧?
两天后(腊月十三),朝廷再下诏:批准朱温辞魏王及九锡之奏请,更改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此时的朱温已经在汴州修建好了宫殿,得到这封诏书,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立刻斩杀蒋玄晖、乱棍打死蒋玄晖党羽以泄愤。
腊月十六,裁撤枢密使及宣徽南院使,只保留宣徽使,由王殷充当,孔循做宣徽副使,实际是对宫中权力的整合,王殷和孔循二人完全瓜分了蒋玄晖一党的全部权力。二人诬陷蒋玄晖的阴谋至此宣告全面胜利。
次日(腊月十七),朝廷下诏,禁止宫女传递皇帝旨意,禁止宫女随皇帝登殿。进一步架空了皇帝,切断了皇帝与外界最后的一道联络线。
同时,追削蒋玄晖的一切官爵,赐号“凶逆平民”,把他的尸体拖到洛阳城门以外,焚尸示众。
几天后(腊月二十五日),朱温秘密指使王殷、孔循处死何太后、宫女阿虔和阿秋。哀帝忍受着巨大的屈辱与悲痛,下诏把含冤惨死的母亲何太后贬为平民。
因太后去世,辍朝三日。
腊月二十七,朝廷下诏:停止原定于明年正月十七日的郊天大典。朕无事于南郊。
腊月二十九,诏贬柳璨为登州刺史,贬张廷范为莱州司户。
同样,按照惯例和实际形势,二人不必远赴山东半岛了,次日(腊月三十),二人被绑赴刑场,将张廷范车裂处死,而对于名门之后、当红历史学家、网红公知柳璨,则享受到了斩首的特权。
大年三十,首都洛阳的居民张灯结彩,迎接新年的到来,准备聆听辞旧迎新的钟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家太平无事。而就在这一天,朝廷特意给首都居民安排了一个别开生面的春节联欢晚会——五马分尸张廷范;东门外斩首柳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张廷范应该会想起朱友恭临刑前的话;
短短几天之内,柳璨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几乎是从人生巅峰瞬间跌入谷底,从权倾朝野到身死名败。
在死亡即将到来之际,柳璨幡然悔悟,过往经历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羞愧、悔恨、自责、不甘……
据史料记载,柳璨在临刑前高呼:“负国贼柳璨,你死得活该!(负国贼柳璨,死其宜矣)”
《旧唐书》称柳璨为“妖徒”,《新唐书》直接将其编入“奸臣传”,这也成为历史学界对他的主流评价,翻看其所作所为,也确实足以担当起这些负面评价。
我同样不会无耻到强行给他翻案以哗众取宠,奸臣就是奸臣。
不吹不黑,柳璨在临死前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自己的高声谩骂,并且用“负国贼”三个字给自己盖棺定论,足见他在内心深处仍然为“礼义廉耻”四个大字保存着立锥之地,在骨子里仍然坚持认为自己是个念书人。
“负国贼”的评价足够精准。
朱友恭临行前也曾高呼,辱骂朱温杀驴甩锅,并诅咒朱温断子绝孙。像朱友恭一样,很多奸臣、小人、坏蛋在临死时,都会喊出内心深处的恶毒,发自肺腑的委屈冤枉,执迷不悟。而像柳璨这样能够大彻大悟,大骂自己的,实为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