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独善曹彬
伐蜀大帅王全斌只用了六十六天就收复了蜀地,兴奋之余,王全斌上表朝廷,表示将士们刚刚活动开筋骨,充沛的荷尔蒙无处安放,干脆,咱乘胜推进,捎带手灭了南诏怎么样?
此时的南诏已经改叫“大理国”,其主段氏。为了方便理解,本书权且沿用开头的称呼。
擅改战略,兵家大忌。赵匡胤急忙飞书叫停,说大唐之祸,正是由于与南诏之间的战争,不可不鉴,于是以玉斧指画大渡河以西,说:“此外非吾有也。”
大宋与南诏以大渡河为界,互不侵犯,为日后统一中原奠定了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
王全斌进入成都几天后,东路刘光义也来到成都城外,孟昶使用了同等规格的亡国礼再次向刘光义投降。而几天后,赵匡胤的安抚诏书下达,对于两路宋军的奖赏也是同等规格。于是,王全斌颇为不爽,认为自己才是平蜀首功,刘光义只不过是抱大腿蹭经验的,从此之后,两路将士争功结怨,互相诋毁对方。
自古以来,灭蜀的中原将领很少有得到好下场的,远了看三国时的邓艾、钟会,近了则是灭前蜀的后唐郭崇韬。
蜀地的地理条件实在太易于割据,因而入蜀将帅必定会引起中原天子的猜忌。比如这次赵匡胤灭后蜀。
在调度方面,赵匡胤调发两路大军,共同入蜀,而在封赏方面,故意忽略时间先后问题,给予同等奖赏,有意挑起王全斌与刘光义的矛盾,左右互搏、互相牵制;同时,在权力分配问题上,也处处给王全斌掣肘,史籍记载,说在大军出发前,赵匡胤就下达了诏书,规定事无大小,王全斌必须与诸将商议,实际就是将王全斌的权力分散,结果王全斌攻下成都后,几乎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办事,军中总会有人跟他唱反调;在成都投降后,朝廷又立即抽调蜀地降兵,且令大军班师。
王全斌于是与崔彦进、王仁瞻等部下日夜饮酒消愁,纵使手下将士在成都抢钱抢粮抢娘们儿。“蜀人苦之”。
曹彬屡次劝他班师,王全斌置若罔闻。
不久,朝廷的任命状送到成都,任命参知政事吕余庆知成都府事、枢密直学士冯瓒知梓州,两位文官分别坐镇西川、东川。用文官当藩镇,这也是赵匡胤加强中央集权、或者说削藩的大胆尝试,后文会详述。
唐末五代以来,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新攻克的地盘由攻克该地盘的大将镇守,按照以往惯例,王全斌应该成为新任西川节度使。
王全斌的积怨开始爆发,他用了一个老套路——养寇自重。
先前他故意纵兵劫掠,扰乱了社会治安,在他或有意或无意的操纵下,蜀地群盗蜂起,宋兵恃功骄横,局势动荡不安。而这也成为王全斌不肯班师的正当理由,要维护当地秩序嘛。
吕余庆到任后,王全斌表面上欢迎领导莅临指导,背地里则一脸冷笑,心说看你丫的腐儒如何治理!
某日,巡街的小吏驰报,说有军人在酒后闹事,光天化日之下在商业街持刀抢劫,吕余庆立刻派人将其抓捕,然后斩首示众。
事情表面很简单,但背后的故事相当不简单,因为犯罪嫌疑人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军校”,是王全斌的人。
一般来说,军人如果触犯法律,要由军事法庭来审理,而不归地方管辖。也就是说,这位闹市抢劫的嫌犯应该交给军方——王全斌。众所周知,王全斌纵兵劫掠,军人胆敢明火执仗,就是因为受到了王全斌的指使。
这就是王全斌的伎俩。给吕余庆制造一个无法处理却又深受其害的工作难题,给吕余庆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是养寇自重的一部分,让朝廷知道一个道理:蜀地离不开王全斌。
王全斌把吕余庆想简单了,或者说把吕余庆背后的那个人想简单了。
吕余庆没有将嫌犯送交军方,而是直接斩首示众。这是大宋朝廷回敬王全斌的下马威。
朝廷下诏征调蜀地降兵来汴州接受改编,给予了他们优厚的路费盘缠钱。王全斌却擅自削减其数,对蜀兵进行盘剥,引起了蜀兵的强烈不满,当蜀兵行至绵州时,忽然哗变,推举蜀将全师雄为领袖,劫掠州县。
王全斌派骑兵总监军朱光绪前往招抚。
原本全师雄等人是有意跟宋军谈判的,但朱光绪却以无比强硬的态度回应了全师雄——将全师雄留在成都的家人满门抄斩,霸占其女儿,抄没其全部家产。
彻底没有和谈的可能了,“师雄怒,遂无归志”,不反也得反了。于是,全师雄率领部众开始进攻大城市,先攻绵州,不克,继而转攻彭州,占领彭州后,全师雄自称“兴蜀大王”,设置幕府,封赏了二十几个“节度使”,其武装部队自号“兴国军”,人数发展到十余万,分兵屯驻各处险要,声势浩大。成都府治下的十个县全部响应。
王全斌派崔彦进、高彦晖等人前往镇压,结果反被全师雄打败,高彦晖阵亡。
全师雄乘胜切断了剑门关与成都之间的联络线,使得王全斌等驻军与大宋朝廷失去联系。至此,蜀地共有十七个州响应全师雄。全师雄沿江设寨,放出话来,要攻打成都,恢复蜀国。
玩儿砸了!
之前蜀地之乱是王全斌有意为之,因为这种乱是在他的掌控之下,这种乱可以使他得到利益。他原本淡定从容,是棋局的设计者,然而棋局转瞬之间就失去了控制,玩儿火者终将自焚。王全斌害怕了。
恐惧会让人失去理智,会打破人的底线。此前,王全斌把成都的降兵集中关押在瓮城中,以防其哗变作乱,现在王全斌怕他们里应外合,于是下令将他们全部屠杀。
大将康延泽极力劝阻,不见成效,眼看成都就要流血漂杵,康延泽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说那就把其中约七千老弱病残放了吧,其余手无寸铁的降兵则用全副武装的士兵押送到汴州,如果他们中途真想作乱,再杀也不迟啊!
在这里插播一段电影《投名状》的片段极为应景。
“他们是兵。”
“可他们投降了。”
“还是兵。”